下面很多點贊和評論。
「阿姨好福氣，孫女們真懂事。」
「阿姨的手真巧，裙子做得真好看。」
「羨慕阿姨，有這麼好的孫女。」
婆婆每條評論都回。
「謝謝，孫女們確實很乖。」
「裙子是我自己做的，很簡單。」
「是啊，有她們，我太幸福了。」
她再也沒提過濤子。
好像這個人，從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直到那天。
一個陌生的電話打到我手機上。
「請問是林曉月女士嗎？」
「是我，您哪位？」
「我是人民醫院的醫生，您認識陳濤嗎？」
我心裡一緊。
「認識，他是我小叔子。」
「他出車禍了，傷勢很重，需要家屬簽字手術。」
「但他的妻子聯繫不上，父母那邊，您能聯繫上嗎？」
「我……我能聯繫婆婆。」
「請儘快，情況緊急。」
掛了電話，我有點懵。
陳濤出車禍了？
嚴重到要手術？
「誰的電話？」
陳浩問。
「醫院打來的，說濤子出車禍了，要家屬簽字。」
陳浩臉色變了。
「嚴重嗎？」
「說很嚴重。」
「那……要告訴媽嗎？」
「告訴吧，瞞不住。」
我們去了婆婆房間。
她正在給樂樂檢查作業。
「奶奶，這道題我不會。」
「奶奶看看。」
「媽，有件事跟您說。」
「什麼事？」
婆婆抬頭。
「濤子出車禍了，在醫院，要手術，需要家屬簽字。」
婆婆手裡的筆掉了。
「嚴……嚴重嗎？」
「醫生說，很嚴重。」
婆婆站起來，又坐下。
「媽，您要去嗎？」
我問。
婆婆沉默了很久。
「去。」
「不管他以前怎麼對我，他是我兒子。」
「我不能不管他。」
「那我陪您去。」
陳浩說。
「我也去。」
我說。
「樂樂，你去叫姐姐，我們一起去醫院。」
樂樂跑出去叫安安。
一家人，開車去了醫院。
急救室外，濤子媳婦在哭。
看到我們，她衝過來。
「媽，您可來了！」
「濤子他……他要死了！」
「您快救救他！」
婆婆看著她。
「怎麼回事？」
「濤子開車，被一輛貨車撞了。」
「醫生說要手術，但手術費要二十萬，我們拿不出來。」
「媽，您有錢嗎？先借給我們，等濤子好了，我們還您。」
婆婆沒說話。
「媽，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濤子是您兒子啊！」
「您要是不救他，他就沒命了！」
濤子媳婦跪下了。
「我求您了，媽！」
「以前是我們不對，我們錯了！」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救救濤子吧！」
婆婆看著她，又看看急救室的門。
「手術費，我出。」
「但這不是借，是給。」
「以後，濤子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係。」
「你們也別再來找我。」
濤子媳婦愣住了。
「媽，您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二十萬，買斷我們的母子關係。」
「從今以後，我沒有這個兒子。」
「你們，也沒有我這個媽。」
「您……您也太狠心了！」
濤子媳婦站起來，指著婆婆。
「濤子是您親兒子，您要跟他斷絕關係？」
「是。」
婆婆平靜地說。
「他當年扔下我的時候，就沒把我當媽。」
「現在，我也沒他這個兒子。」
「這二十萬，就當我還他的生養之恩。」
「以後，兩清了。」
濤子媳婦還想說什麼。
醫生出來了。
「家屬簽字了嗎？病人等不及了。」
「我簽。」
婆婆走過去，簽了字。
「錢我會交，請你們救他。」
「我們會盡力的。」
手術進行了六個小時。
我們在外面等了六個小時。
濤子媳婦一直在哭。
婆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陳浩握著她的手。
「媽，您別難過。」
「我不難過。」
婆婆說。
「我早就當他死了。」
「現在，只是確認一下。」
手術結束了。
醫生出來，說手術很成功，但病人還沒脫離危險期。
要進ICU觀察。
婆婆去交了錢。
二十萬，用那張卡里的錢。
交完錢，她看著ICU的門，看了很久。
然後轉身。
「走吧，我們回家。」
「媽，您不等等嗎？」
我問。
「不等了。」
「該做的，我都做了。」
「剩下的，看他的造化。」
「我們回家。」
我們回家了。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
孩子們也乖乖的，不說話。
回到家，婆婆直接進了房間。
晚飯也沒吃。
我和陳浩很擔心。
「讓媽靜一靜吧。」
我說。
陳浩點點頭。
晚上，我去看婆婆。
她坐在床上，看著窗外。
「媽，您沒事吧？」
「沒事。」
「我就是想，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媽，您不狠心。」
「您已經仁至義盡了。」
「如果是我，我可能連錢都不會出。」
婆婆笑了，笑得很苦。
「曉月，你知道嗎？」
「濤子小時候，可乖了。」
「跟在我後面，媽媽媽媽地叫。」
「我給他做衣服，他穿上，高興得直轉圈。」
「他說，媽媽，等我長大了，掙錢給你花。」
「我說，好，媽等著。」
「可是，他長大了，卻忘了。」
「忘了他小時候說過的話。」
「忘了我是他媽。」
「他只記得，我是他媽，就該給他錢，給他帶孩子。」
「不給，就是我不對。」
「曉月，媽心裡難受。」
「不是因為要跟他斷絕關係難受。」
「是因為，我養了三十年的兒子，最後變成這樣。」
「媽難受。」
我抱住婆婆。
「媽，您還有我們。」
「陳浩，我，安安，樂樂，我們都是您的孩子。」
「我們會孝順您，給您養老。」
「您不難過。」
婆婆哭了，哭得很傷心。
我陪著她，一直到她睡著。
陳濤在ICU住了半個月，才脫離危險期。
轉到普通病房。
我們去看了他一次。
他全身纏著繃帶，看到我們，眼睛動了動。
婆婆站在床邊，看著他。
「濤子，媽來了。」
陳濤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醫生說，你命大，活過來了。」
「以後，好好過日子吧。」
「媽給你交了手術費，二十萬。」
「這錢，不用你還。」
「但從今以後，你不是我兒子，我也不是你媽。」
「我們，兩清了。」
陳濤的眼淚流下來。
他伸出手，想拉婆婆。
婆婆後退一步。
「你好自為之。」
「我走了。」
婆婆轉身離開。
我跟在後面。
走到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
陳濤的手，無力地垂下。
眼睛裡，全是絕望。
我想，他應該後悔了。
後悔當初那樣對婆婆。
後悔把最疼他的人，推開了。
但後悔，已經沒用了。
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無法彌補。
有些關係，一旦破裂，就無法修復。
從醫院出來，婆婆抬頭看了看天。
「今天天氣真好。」
「是啊，媽，我們回家吧。」
「嗯，回家。」
「安安和樂樂還在家等我們呢。」
「對，回家，給孫女們做飯。」
婆婆笑了，笑容里，有釋然，有輕鬆。
從那以後，婆婆再也沒提過陳濤。
她的生活，被安安和樂樂填滿了。
孩子們上初中了，住校。
每周回來一次。
每次回來，婆婆都做一大桌子菜。
看著她們吃，她就高興。
孩子們也孝順，每次回來都給奶奶帶禮物。
有時候是一朵花，有時候是一張賀卡。
婆婆都珍藏著。
說這是她的寶貝。
孩子們上高中了，學習忙。
一個月回來一次。
婆婆就盼著那一天。
她會提前好幾天準備，做她們愛吃的菜。
把她們的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
等她們回來，又心疼她們瘦了。
「學習別太累，身體要緊。」
「奶奶，我們不累。」
「您身體好嗎？」
「好，好得很，奶奶還要看著你們上大學，工作，結婚呢。」
「那您得長命百歲。」
「好，奶奶長命百歲。」
一家人，笑聲不斷。
孩子們上大學了。
一個在北京，一個在上海。
離家很遠。
婆婆學會了視頻，每天都要跟她們聊天。
「今天吃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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