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曉月。
今年二十八歲，結婚三年。
我和老公陳浩是大學同學，從校園走到婚紗。
結婚的時候，他牽著我的手說，會讓我過上好日子。
我當時信了。
真的信了。
陳浩家在農村，有個弟弟叫陳濤。
婆婆一直跟著陳浩在城裡住，說是要照顧我們。
其實我知道，她就是不想在鄉下待著。
我和陳浩貸款買了套房，兩室一廳。
婆婆來了之後，就住進了次臥。
這一住，就是三年。
結婚第一年，婆婆就開始催生。
天天在我耳邊念叨。
「曉月啊，你看鄰居老王家的媳婦，進門半年就懷了。」
「咱家浩子是獨苗，你得趕緊給他生個兒子。」
「我們老陳家的香火，可不能斷在你這裡。」
這些話，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陳浩總是勸我忍忍。
他說，媽年紀大了，觀念舊，讓著她點。
我忍了。
第二年，我懷孕了。
檢查出來那天，婆婆高興得在屋裡轉圈。
她拉著我的手說：「曉月，你一定要給媽生個大孫子。」
「媽去廟裡求過了，肯定是男孩。」
我笑了笑，沒說話。
懷孕四個月的時候，婆婆非要帶我去私人診所看性別。
我不想去。
陳浩說：「去看看吧，讓媽安心。」
我去了。
那個小診所很破，醫生拿著B超探頭在我肚子上划來划去。
看了很久。
婆婆緊張地問：「醫生，是男孩吧？」
醫生猶豫了一下。
「好像是……兩個。」
「雙胞胎啊！」婆婆眼睛都亮了。
「那能看出來是男是女嗎？」
醫生又看了半天。
「看不太清楚，但好像是……兩個女孩。」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婆婆的臉垮了。
從診所出來，她一句話都沒說。
回到家，她直接進了房間。
晚飯也沒出來吃。
那天晚上，我聽見她在屋裡打電話。
聲音很大。
「兩個賠錢貨！」
「我白高興了這麼久！」
「我們老陳家這是要絕後啊！」
我坐在客廳，手摸著肚子。
眼淚一直往下掉。
陳浩過來摟著我。
「別往心裡去，媽就是說說。」
「女兒也好，我都喜歡。」
他說得輕鬆。
但我能感覺到，他也有點失望。
第二天早上，婆婆出奇地平靜。
她做好了早飯，叫我吃飯。
我坐過去，她給我盛了碗粥。
「曉月，媽想了想。」
「既然懷的是女兒，那月子我就不伺候了。」
「我老了，沒精力帶兩個丫頭片子。」
我愣住了。
「媽，您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搬去濤子家住。」
「濤子媳婦也懷孕了，我得去照顧她。」
陳浩從衛生間出來，聽見這話就急了。
「媽，曉月懷的也是您孫子啊。」
「什麼孫子，那是孫女！」
婆婆把筷子一摔。
「我昨晚上問了，濤子媳婦去查了，是男孩！」
「我們老陳家的香火，就指望濤子了。」
「你這邊兩個丫頭，將來都是別人家的，我管那麼多幹嘛。」
我手在發抖。
陳浩還想說什麼。
我拉住了他。
「媽，您想去就去吧。」
「我自己能行。」
婆婆看了我一眼。
「這可是你說的。」
那天晚上，婆婆真的收拾行李走了。
她走的時候，連聲招呼都沒打。
我和陳浩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
誰也沒說話。
過了很久，陳浩嘆了口氣。
「對不起，曉月。」
「我媽她……」
「別說了。」
我打斷他。
「我累了，想睡覺。」
懷孕七個月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很大了。
雙胞胎，負擔很重。
腿腫得厲害，晚上經常抽筋。
陳浩工作忙，經常加班。
我一個人在家，有時候想喝口水，都得慢慢挪到客廳。
有次洗澡，差點滑倒。
我坐在地上，哭了很久。
沒人知道。
懷孕八個月，我媽從老家過來照顧我。
看到我腫得像蘿蔔的腿，她心疼得直掉眼淚。
「你婆婆呢？」
「不是說來照顧你嗎？」
我笑了笑。
「她去照顧弟媳了，弟媳懷的是男孩。」
我媽沒說話。
但我知道，她心裡難受。
預產期前一周，我住進了醫院。
陳浩請了假陪我。
陣痛來了，疼了整整十個小時。
最後順產生不下來，轉了剖腹產。
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我渾身都是虛汗。
護士抱著兩個孩子給我看。
「恭喜，是兩個小公主，很健康。」
我歪頭看著她們。
小小的，紅紅的，閉著眼睛。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都值了。
陳浩很高興，拿著手機一直拍。
他給婆婆打電話。
「媽，曉月生了，兩個女兒，都很健康。」
我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
只看見陳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掛了電話，他勉強笑了笑。
「媽說知道了，等她有空過來看。」
這一等，就是一個月。
婆婆一次都沒來過。
連個電話都沒打。
坐月子期間，都是我媽在照顧我。
陳浩要上班，只能下班回來搭把手。
兩個寶寶，晚上要喂好幾次奶。
我幾乎沒睡過整覺。
有天晚上，我哄完孩子，走出臥室。
聽見陳浩在陽台打電話。
「媽，您真不來看看嗎？」
「孩子都滿月了。」
「曉月很辛苦，您就不能……」
後面的話，我聽不清了。
但能聽見電話里婆婆尖銳的聲音。
「看什麼看！」
「兩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好看的！」
「我告訴你，濤子媳婦下個月就生了，我忙著呢！」
「你們自己生的，自己帶！」
陳浩掛了電話，在陽台站了很久。
我默默回了房間。
眼淚浸濕了枕頭。
孩子滿月那天，我們沒辦酒。
婆婆不在，辦了也沒意思。
就在家裡簡單吃了頓飯。
我媽做了一桌子菜。
陳浩開了瓶紅酒。
我們剛要舉杯，門鈴響了。
陳浩去開門。
門外站著婆婆。
一個月不見，她好像瘦了點。
手裡拎著個塑料袋。
「媽，您怎麼來了？」
陳浩很意外。
婆婆沒理他，直接走進來。
看到桌上的菜，她皺了皺眉。
「孩子滿月，就吃這些？」
我媽站起來，想打招呼。
婆婆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到嬰兒床邊。
兩個孩子躺在裡面，正在睡覺。
婆婆看了一眼。
就一眼。
然後把手裡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給孩子的。」
「兩套衣服，地攤上買的，便宜。」
「湊合穿吧。」
我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幕。
心像被針扎了一樣。
陳浩臉色也不好。
「媽，您坐，一起吃個飯。」
「不吃了。」
婆婆擺擺手。
「我就是來送個東西，馬上就走。」
「濤子媳婦那邊離不開人。」
她說著就要走。
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我一眼。
「曉月，不是媽說你。」
「生了兩個女兒，就趕緊養好身體，準備生二胎。」
「咱家不能沒兒子，知道嗎？」
我沒說話。
陳浩忍不住了。
「媽，您能不能別說這些了。」
「曉月剛生完，身體還沒恢復。」
「生不生二胎，是我們的事。」
婆婆眼睛一瞪。
「怎麼，我還不能說兩句了？」
「我這是為你們好！」
「沒兒子，將來誰給你們養老送終？」
「女兒都是別人家的！」
她說完，摔門走了。
屋裡一片安靜。
我媽紅著眼眶，端起碗。
「吃飯吧，菜涼了。」
那頓飯，誰都沒吃幾口。
晚上，我媽收拾完廚房，說要回老家。
「媽，您再多住幾天吧。」
我拉著她的手。
我媽搖搖頭。
「你婆婆那樣，我在這，你們更難受。」
「媽回去，你自己好好的。」
「有什麼事，給媽打電話。」
她走了。
我抱著兩個孩子，哭了很久。
陳浩抱著我，也哭了。
「對不起，曉月。」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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