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
這個稱呼,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江生的心上。
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一股被背叛的、混雜著屈辱和嫉妒的怒火,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林晚!陳峰!你們……你們這對狗男女!」他從地上一躍而起,像一頭髮瘋的公牛,朝著陳峰猛地撲了過去。
然而,他還沒碰到陳峰的衣角,就被兩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保鏢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他的臉被壓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陳峰那雙昂貴的手工皮鞋,停在他的眼前。
「江總,何必這麼大火氣呢?」陳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笑意,他用腳尖踢了踢江河的肩膀,「輸了就是輸了,輸了就要認。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多難看。」
「我殺了你!陳峰!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江河奮力掙扎,卻被保鏢壓得死死的,只能發出無能的咆哮。
林晚終於動了。
她並沒有像江河想像中那樣,接受陳峰的親近。
就在陳峰俯下身的那一刻,她微微向後一仰,避開了他的接觸。
然後,她伸出手,卻不是去接那束玫瑰,而是直接拿起了桌上的那杯咖啡,對著陳峰的臉,不緊不慢地潑了過去。
滾燙的咖啡順著陳峰英俊的臉龐流下,白色的襯衫上瞬間染上了一大片褐色的污漬。
整個會客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陳峰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晚,眼中的曖昧和得意,迅速被錯愕和陰沉所取代。
「晚晚,你……」
「陳總,」林晚站起身,她的身高比陳峰矮了半個頭,但此刻,她的氣場卻完全碾壓了對方,「第一,請叫我林總,或者林女士。第二,收起你那套自以為是的做派,我跟你不熟。第三,誰給你的膽子,不經預約就闖進我的辦公室?」
她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每一個字都像鋒利的冰錐。
被按在地上的江河也看呆了。
他預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幕。
林晚……她竟然當眾給了陳峰一個如此難堪的下馬威?
陳峰的臉色變得鐵青。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咖啡漬,眼神陰鷙地盯著林晚:「林晚,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斗得過我?別忘了,宏圖集團現在還在我手裡!你那點小動作,我一清二楚!」
「是嗎?」林晚不為所動,她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他,「既然你什麼都清楚,那你應該也知道,宏圖集團最大的債權方是『天風資本』。
而就在十分鐘前,我已經全資收購了『天風資本』。
也就是說,陳總,現在我才是你最大的債主。」
「什麼?!」陳峰的臉色驟然大變。
他一直以為,「天風資本」只是林晚請來的合作方,他還有從中斡旋甚至策反的餘地。
他萬萬沒想到,林晚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筆和魄力,直接將這個龐然大物吞了下來!
「所以,現在是我們該談談,你的『巔峰科技』,打算什麼時候償還從『天風資本』借貸的那筆,用於惡意收購的三十億貸款了?」
林晚緩緩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哦,對了,我剛看了一下合同,這筆貸款,今天正好是最後的還款日。如果今天下午五點前,我沒有在公司帳戶上看到這筆錢,那麼,我的律師團,就會向法院申請凍結『巔峰科技』的全部資產。」
釜底抽薪!
不,這比釜底抽薪更狠!
這是直接把陳峰架在火上烤!
陳峰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為了狙擊宏圖集團,他幾乎賭上了公司的全部身家,那三十億的貸款,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還上。
他原本的計劃是,拿下宏圖之後,用宏圖的資產去填補這個窟窿。
可現在,宏圖集團成了林晚的囊中之物,而他自己,反而從獵人,變成了獵物。
「林晚!你算計我!」陳峰咬牙切齒地說道。
「彼此彼此。」林晚淡淡地回應,「你算計江河的時候,不也挺開心的嗎?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江河趴在地上,已經完全聽傻了。
他終於明白,林晚的布局,遠比他想像的要深遠和可怕。
她不是在報復他,也不是在跟陳峰賭氣。
她是在下一盤大棋。
她先是藉助陳峰的手,打垮了宏圖集團,讓它的價值跌到谷底。
然後,她再以一個抄底的價格,將宏圖和它最大的債權方「天風資本」一併收入囊中。
最後,她再利用「天風資本」的債權,反過來扼住陳峰的咽喉。
這一整套連環計,環環相扣,精準狠辣,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資本運作。
他看著那個站在陽光下,身形纖細卻氣場強大的女人,心中第一次湧起了徹骨的寒意和……一絲恐懼。
這個和他同床共枕了十五年的女人,到底還隱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林晚,你到底想怎麼樣?」陳峰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囂張,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的要求很簡單。」林晚走到他面前,拿起那束被他丟在地上的玫瑰,從裡面抽出一支,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把宏圖集團的股權,原封不動地還回來。另外,就你今天對我以及我前夫的騷擾,公開道歉。做到這兩點,那三十億的貸款,我可以給你延長三個月的還款期。」
「前夫?」江河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陳峰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讓他向林晚低頭,向他最看不起的江河道歉,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但是,公司的生死存亡,就握在對方手上。
他死死地盯著林晚,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動搖。
但林晚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良久,陳峰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地垂下了肩膀。
「好,我答應你。」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很好。」林晚滿意地點了點頭,她將手中的玫瑰隨手扔進了垃圾桶,然後對那兩個保鏢說,「放開他吧。畢竟,他很快就要成為我的員工了。」
保鏢鬆開了手。
江河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看著林晚,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員工……
原來,她剛才說讓他當項目部經理,不是在羞辱他,而是……認真的?
一個巨大的、荒謬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升起。
07
陳峰最終還是灰溜溜地走了。
他離開時的背影,充滿了不甘和屈辱,與他進來時的意氣風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星空之境」里,只剩下了我和江河。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江河站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他身上的西裝在剛才的掙扎中變得更加凌亂,頭髮也散了,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隻斗敗了的公雞,狼狽又可笑。
我沒有再看他,而是重新坐回沙發,對侍立在一旁的蘇晴說:「去,給江先生倒杯水,再拿個急救箱來。」
「是,林總。」
很快,蘇晴端著水和急救箱走了過來。
「剛才額頭磕破了,自己處理一下。」我指了指急救箱,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江河愣愣地看著我,又看了看眼前的急救箱,心中五味雜陳。
她還在關心我?
還是說,這只是上司對下屬的一種例行公事?
他默默地接過水杯,卻沒有喝,只是低著頭,聲音沙啞地開口:「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反問。
「為什麼要幫我?」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困惑,「你明明……恨我,不是嗎?你完全可以看著我被陳峰踩死,甚至可以和他聯手,把我最後一點尊嚴都剝奪掉。為什麼……還要把公司拿回來?」
「我拿回公司,不是為了你。」我糾正他,「宏圖集團是我嫁給你之後,我們一起創立的。雖然這些年我沒有參與經營,但它就像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不希望它死在一個叛徒手裡,更不希望它因為你的愚蠢而消失。僅此而已。」
我的話很冷,像刀子一樣。
但江河聽後,卻久久沒有說話。
他知道,我說的是事實。
公司創立初期,最艱難的那兩年,是林晚陪著他一起熬過來的。
她用她打工賺來的錢給他交房租,在他一次次失敗想放棄的時候鼓勵他。
甚至公司的名字「宏圖」,都是林晚取的。
只是後來,隨著公司的壯大,他漸漸地把這一切都忘了,心安理得地將所有的功勞都歸於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