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語氣變得溫和了許多:「是小默啊,我聽你父親提起過你。節哀順變。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聽到他溫和的聲音,我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
我將昨天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地向他複述了一遍。
聽完我的敘述,陳律師在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說道:「林小姐,你父親……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他生前,在我這裡留下了一份文件。我想,你現在非常有必要過來看一下。」
「文件?」
「是的,一份遺囑。」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立刻和陳律師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君誠律師事務所位於市中心的頂級寫字樓里。
我見到了陳律師,他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戴著金絲邊眼鏡,顯得十分儒雅幹練。
他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接將我領進一間肅靜的會議室,然後從保險柜里取出了一份密封的文件袋。
「這是你父親在一個月前親自交到我手上的,並且進行了公證。」陳律師將文件袋推到我面前,「他當時特意囑咐我,只有在他去世後,並且由你親自到場,才能啟封。」
我的手微微顫抖著,撕開了文件袋的封條。
裡面是一份列印得整整齊齊的遺囑,末尾有父親那熟悉的、蒼勁有力的簽名。
我深吸一口氣,逐字逐句地看了起來。
遺囑的內容,讓我震驚,也讓我瞬間淚流滿面。
正如我昨天所說,這套我們居住了十年的房子,確實早已經歸於我的名下,屬於我的婚前個人財產,與王麗沒有任何關係。
而父親真正的遺產,是他一手創辦的建築公司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以及他名下所有的銀行存款、理財產品,合計約有兩千多萬。
遺囑上寫得清清楚楚,這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林默,唯一繼承。
而在遺囑的最後,還有一條補充條款,是關於王麗的。
條款上寫著:考慮到王麗女士與我夫妻一場,特從我的個人遺產中,撥出一部分,作為對她的贍養費。
自本人去世之日起,每月支付其生活費兩萬元,共計支付十二個月。
但,此條款成立的前提是,王麗女士必須尊重本遺囑的所有內容,不得以任何理由和形式對遺囑的有效性提出異議或進行糾纏。
若她違反此前提,則本條款自動作廢,她將無權獲得我遺產中的任何一分一毫。
看完這份遺囑,我久久不能言語。
我仿佛能看到父親在寫下這份遺囑時,那複雜而無奈的心情。
他明明已經洞悉了王麗的為人,卻還是念及舊情,為她留下了一條退路。
但他更愛我,所以他用自己所有的方式,為我鋪平了前路,掃清了障礙。
這份遺囑,就是他留給我最堅硬的鎧甲。
「我爸……他是不是早就發現了什麼?」我抬起頭,聲音哽咽地問陳律師。
陳律師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林先生是一個非常精明和謹慎的人。大概在半年前,他就開始陸續將一些資產進行轉移和安排。這份遺囑,他修改過三個版本,這是最終版。他說,希望永遠沒有用到它的一天。但他又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必須為你做好最壞的打算。」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滴落在文件上。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父親已經一個人,默默地為我承擔了這麼多。
陳律師遞給我一張紙巾,等我情緒稍微平復後,才繼續說道:「小默,這份遺囑經過了公證,具有絕對的法律效力。但是,正如你父親所擔心的,王麗女士恐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她有權提起訴訟,要求分割你父親的婚後共同財產。」
「那……她能勝訴嗎?」我緊張地問。
「很難。」陳律師的表情很自信,「首先,你父親名下最大頭的財產——公司股份,是在他與王麗結婚前就已經持有的,屬於婚前個人財產。至於存款和理財,你父親也早就通過專業的財務規劃,清晰地劃分了婚前和婚後部分。她能爭取的,僅僅是他們婚姻存續期間,你父親收入中用於共同生活後剩餘的一小部分。而且,現在我們有了這份遺囑的附加條款,就占據了絕對的主動權。」
他看著我,眼神鼓勵而堅定:「只要她敢起訴,就意味著她主動放棄了那二十四萬的贍養費。而且,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讓她最後能分到的錢,遠遠少於這個數。她如果聰明,就應該選擇接受。但如果她被貪婪蒙蔽了雙眼……那我們奉陪到底。」
陳律師的話,給了我無窮的力量和信心。
我擦乾眼一中,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
「陳律師,我明白了。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首先,我會以律師的身份,正式將這份遺囑的內容通知王麗女士。其次,你現在需要立刻去公司,憑這份遺囑,正式接管你父親的股份,並要求召開股東大會,穩定人心。你父親的副手,李叔,是信得過的人,他會幫你。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保護好你自己。王麗這種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走出律師事務所,我感覺自己像是經歷了一場蛻變。
父親的愛,陳律師的專業,讓我不再是一個孤立無援、只能被動挨打的女孩。
我拿起手機,給王麗發了一條簡訊。
「王女士,我的律師將在今天下午正式聯繫你,商談關於我父親遺產的事宜。希望你做出明智的選擇。」
發完簡訊,我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報出了我爸公司的地址。
反擊的號角,由我親手吹響。
04
我爸的公司名叫「建安築路」,是他半輩子心血的結晶。
我從小就在公司的工地上跑來跑去,對這裡的一磚一瓦都充滿了感情。
然而,當我今天以一個「繼承人」的身份站在這裡時,迎接我的,卻是各種複雜、探究和質疑的目光。
前台小姐顯然沒認出我,將我攔了下來。
直到我報出自己的名字,並要求見我爸的副手——李新民,李叔時,她才半信半疑地打了個內線電話。
很快,一個身材微胖、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快步從電梯里走了出來。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眼眶就紅了。
「小默……你……你怎麼來了?」李叔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李叔。」我對他點了點頭,開門見山地說,「我來接手我爸的股份。陳平律師,你應該認識吧?我爸的遺囑在他那裡,已經公證過了。」
李叔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他將我領進父親那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關上了門。
辦公室里的一切都還保持著父親離開時的樣子,桌上的茶杯甚至還留著淡淡的茶漬。
我看著那張熟悉的辦公椅,鼻子一酸,差點又掉下淚來。
「李叔,公司現在情況怎麼樣?」我強迫自己收回情緒,將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
李叔嘆了口氣:「老林走得太突然,公司里人心惶惶。幾個老股東都在蠢蠢蠢欲動。尤其是那個張副總,他一直覬覦老林的位置,現在恐怕……」
正說著,辦公室的門就被人「砰」的一聲推開了,一個大腹便便、滿臉橫肉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公司的部門經理。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林董的千金啊。」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語氣里充滿了輕蔑,「小姑娘不在家好好待著,跑到公司來做什麼?這裡可不是你過家家的地方。」
李叔立刻站起身,沉聲說道:「張副總,小默是代表林董來的。」
「代表?」張副總嗤笑一聲,「老林都死了,他拿什麼讓一個黃毛丫頭來代表?李新民,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吧!」
他身後的幾個人也跟著附和起來,言語間滿是對我的不屑和排擠。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等他們表演夠了,我才緩緩從包里拿出陳律師給我準備好的、具有法律效力的遺囑複印件以及公證書,輕輕放在了辦公桌上。
「張副總,你可以不認我,但這份文件,你總該認得吧?」
張副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他拿起文件,狐疑地看了起來。
越看,他的臉色就越難看,最後變得鐵青。
「不可能!老林怎麼可能把所有股份都給你一個丫頭片子!這一定是假的!」他把文件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是真是假,張副總可以找自己的律師去驗證。」我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根據公司章程,我現在是公司最大的股東。我要求,立刻召開緊急股東大會。」
我的鎮定和強勢,顯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張副總死死地盯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一絲心虛和膽怯,但他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