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搬離了那個小公寓,換了一個更寬敞、光線更好的房子。
她還買了一輛代步的二手小車。
生活正在一步步,朝著她曾經夢想的樣子邁進。
一個普通的周末下午,她正在家裡整理房間。
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國際長途號碼。
看起來像是從國內打來的網絡電話。
徐晴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一個既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女聲,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刻意的熱情。
是趙秀梅。
她不知道從哪裡弄到了這個號碼。
徐晴握著手機,沒有立刻說話。
窗外的陽光很好,暖暖地照在地板上。
這一刻,徐晴清晰地知道,那個逆來順受、被親情綁架著不斷付出的自己,已經徹底死在了那個國內的除夕夜。
「喂?晴晴?聽得到嗎?」
趙秀梅的聲音又響起來,帶著點急切,「信號不好嗎?」
「聽得到。」
徐晴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有事嗎?」
她的冷淡顯然讓趙秀梅有些措手不及。
想她了?
徐晴幾乎要冷笑出聲。
是想她這個人,還是想她口袋裡的錢了?
「我這邊工作忙。」
徐晴敷衍道,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花園裡嬉笑打鬧的孩子。
「忙點好,忙點好,說明有出息。」
「都挺好。」
徐晴言簡意賅。
「那就好,那就好。」
徐晴心裡沒有絲毫意外。
「夠花。」
她淡淡地說。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無非是家裡如何如何,哥哥嫂子如何如何,侄子如何如何。
徐晴靜靜地聽著,不插話,也不回應。
像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趙秀梅說了半天,見徐晴始終沒什麼反應,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
她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我跟你說掏心窩子話」的神秘感:
徐晴挑了挑眉。
生意?
她那個好高騖遠的哥哥,什麼時候正兒八經做過生意?
八成又是眼高手低,想賺快錢,結果栽了跟頭。
「哦。」
她只回了一個字。
「那我應該怎麼做?」
徐晴反問,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你現在在國外,掙得多,手指縫裡漏一點,就夠你哥應急了。」
又是這樣。
永遠是這樣。
好像她徐晴的錢是大風刮來的,活該用來填哥哥那個無底洞。
電話那頭瞬間啞火了。
「既然是意外,那就報警處理吧。」
徐晴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或者,讓他們自己想辦法。我已經在海外定居了,國內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徐晴!」
趙秀梅的音調猛地拔高,那套溫情的偽裝終於掛不住了,「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怎麼這麼冷血?他是你親哥!我們是你爹媽!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在國外享福了,就不管家裡人死活了?」
熟悉的指責,熟悉的道德綁架。
隔著上萬公里的距離,聽起來卻顯得如此蒼白和可笑。
徐晴平靜地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當初你們把一百二十萬拆遷款全部給哥哥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是你們的女兒?有沒有想過我一個人在外面打拚難不難?」
「當初你們一次次跟我要錢,貼補哥哥一家的時候,有沒有問過我錢夠不夠花?有沒有想過我也會累?」
「現在,你們有什麼資格來要求我?」
一連串的問題,像冰冷的石子,砸向電話那頭。
趙秀梅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喘著粗氣。
她惱羞成怒地喊道,「一家人計較那麼多幹嘛?現在是你哥有困難!」
「他的困難,不是我造成的。」
徐晴的聲音斬釘截鐵,「他的日子,讓他自己去過。我的錢,是我自己辛苦掙的,怎麼花,我自己決定。」
「媽。」
徐晴再次打斷她,語氣裡帶著一種徹底的厭倦和疏離,「如果沒什麼別的事,我掛了。以後,也不用再打這個號碼了。」
「徐晴!你敢!喂?喂!」
徐晴沒有猶豫,直接按下了掛斷鍵。
然後將這個剛剛知道的號碼,也拖進了黑名單。
世界再次清凈。
她放下手機,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胸口那股積鬱了二十多年的悶氣,仿佛終於徹底消散了。
她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開始規划下個月的旅行計劃。
她要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
他們的人生是他們的,而她徐晴的精彩,才剛剛開始。
06
意外來電
日子像流水一樣平靜地淌過。
徐晴徹底切斷了和國內的聯繫,那個曾經名為「家」的漩渦,終於無法再吸食她的能量。
她全身心投入工作,因為表現出色,接連參與了幾個重要項目,不僅獲得了豐厚的獎金,職位也再次得到了提升。
她在公司附近租下了一個更寬敞明亮的公寓,帶著一個大陽台。
周末的時候,她喜歡坐在陽台上,泡一杯咖啡,看看書,或者只是單純地曬曬太陽。
她開始學習烘焙,雖然一開始總是失敗,不是烤焦就是沒發起來,但她樂此不疲。
烤出成功的第一個戚風蛋糕時,她開心地拍了好幾張照片,發給了唯一還有聯繫的孫微。
孫微在視頻那頭大呼小叫:「行啊徐晴!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看來是真走出來了!」
徐晴笑著點頭。
是啊,走出來了。
曾經那些讓她夜不能寐的委屈和憤懣,如今再回想起來,竟然有些模糊了。
就像看一場別人的電影,雖然情節依舊讓人不快,但已經無法再刺痛她。
她用自己的積蓄,加上一部分項目獎金,付了首付,在這個異國城市買下了一套小巧精緻的公寓。
拿到鑰匙那天,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裡坐了很久。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靠她自己掙來的。
完完全全,屬於她徐晴。
一種踏實而安穩的幸福感,將她輕輕包裹。
她終於,真正擁有了一個可以遮風擋雨,不需要看任何人臉色的家。
就在她以為,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再和那家人有任何交集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越洋電話,打到了她的工作手機上。
電話是她父親徐建國打來的。
徐晴看著螢幕上來自國內的陌生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對於這個在家裡一直習慣性沉默和隱身的父親,她的感情更為複雜。
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種怒其不爭的淡漠。
徐晴的聲音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
徐建國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種久未開口的艱澀和小心翼翼。
「嗯,有事?」
徐晴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燈。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只能聽到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徐建國憋出一句乾巴巴的問候。
「挺好的。」
徐晴回答,「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正在上班。」
「有事!有事!」
徐晴挑了挑眉,沒說話。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徐建國的聲音有些哽咽。
徐晴握著手機,沉默了幾秒。
這麼多年來,她從未聽父親說過這三個字。
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抽泣聲。
徐晴的心裡五味雜陳。
她想起小時候,父親也曾溫柔地牽著她的手,給她買糖葫蘆。
可後來,他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退縮。
在母親和哥哥的強勢下,他選擇了逃避。
「爸,」
徐晴的聲音很輕,「您身體還好嗎?」
「都過去了。」
徐晴淡淡地說。
「沒過去!」
徐建國突然激動起來,「晴晴,爸必須跟你說清楚。那一百二十萬拆遷款,有你的份。按照戶口算,你至少應該分到四十萬。」
四十萬。
徐晴的手指微微收緊。
徐晴閉上眼睛。
原來父親也曾為她爭取過。
雖然最終還是失敗了。
「爸這次打電話,不是來要錢的。」
徐建國趕緊說,「爸就是想告訴你,你有權利拿回屬於你的那份。如果你需要,爸可以幫你作證。」
徐晴的心裡湧起一陣酸楚。
「爸,不用了。」
她輕聲說,「那些錢,我不要了。」
「爸,那些錢如果要回來,只會讓我跟他們糾纏不清。」
徐晴看著窗外,語氣平靜,「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我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生活。那四十萬,就當是我買斷了這個家對我的所有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