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們是派出所的，請開一下門，了解下情況。」
門內安靜了幾秒，然後傳來腳步聲。
門開了。
一個穿著舒適家居服，年紀看起來三十出頭，留著利落短髮，眼神清亮銳利的女人站在門口。
她手裡還拿著一個平板電腦，神情坦然，甚至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
「警察同志，你好。」
女人先開了口，目光掃過門外臉色鐵青的宋家三人，嘴角似乎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你好。」
年長民警出示了一下證件。
「這位女士報警，說你非法占據他人房產，請問是怎麼回事？」
「非法占據？」
女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語氣平靜卻帶著力量。
「警察同志，我想這完全是個誤會。這房子是我合法承租的，我和業主方雨薇女士簽有正式的房屋租賃合同，押金和首期租金都已支付完成。合同和相關轉帳記錄我都可以提供。」
說著，她側身讓開一點。
「幾位請進來看吧，站在門口影響也不好。」
民警對視一眼，走了進去。
宋秀蘭和何婷也迫不及待地想擠進去，卻被女人伸手攔了一下。
「抱歉，二位，這是我現在租住的私人空間，不歡迎無關人員入內。警察同志是來執行公務，可以進入。」
女人的語氣不容置疑。
宋秀蘭氣得渾身發抖。
「你！這是我家！我怎麼是無關人員？」
女人淡淡看她一眼。
「阿姨，合同上的出租方是方雨薇女士，承租方是我。在法律上，目前我是這房子的合法使用權人。您如果認為是您的房子，請出示相關的產權證明或者與方雨薇女士的有效委託協議。否則，您現在的行為屬於騷擾租客，我有權要求您離開。」
一番話條理清晰，有理有據，直接把宋秀蘭噎得說不出話。
她哪有產權證？
房子名字是兒子賀明遠和方雨薇的！
她只有一把之前配的備用鑰匙，昨晚還被方雨薇收走了！
民警見狀，對宋秀蘭道。
「阿姨，你們先在門口等一下，我們進去了解一下情況。」
宋秀蘭和何婷只能眼睜睜看著民警走進那個原本她們應該搬進去的「家」，而她們卻被擋在門外。
這種屈辱感，讓何婷的肚子都開始隱隱作痛。
05
屋內，女人請兩位民警在客廳沙發坐下，自己則去臥室拿出了筆記本電腦和一份列印好的合同，以及手機銀行轉帳記錄的截圖。
「警察同志，這是電子版和列印版的租賃合同，這是我和方雨薇女士的聊天記錄，確認租賃事宜和鑰匙交接，這是租金和押金的轉帳憑證。租期半年，從今天開始。」
女人操作熟練，語氣從容。
民警仔細查看了合同和記錄。
合同條款清晰，簽字蓋章齊全（電子簽名），租金支付明確。
聊天記錄也顯示，確實是方雨薇主動聯繫，委託一位趙女士辦理的交接，然後租給了眼前這位名叫「蘇嵐」的女子。
一切手續，從表面上看，合法合規。
年長民警心裡大概有數了。
這看起來更像是一場家庭內部矛盾引發的鬧劇。
他合上電腦，對蘇嵐點點頭。
「蘇小姐，情況我們了解了。從你提供的材料來看，你確實是合法承租。」
然後他走到門口，對眼巴巴等著的宋秀蘭一家說。
「阿姨，我們核實過了，裡面的蘇小姐手續是齊全的，她和業主方雨薇女士簽有正式租賃合同，目前是這裡的合法租客。你們說房子是你們的，有什麼證據嗎？」
「證據？這要什麼證據？」
宋秀蘭急道。
「房子是我兒子賀明遠的！他是我兒子！這還不夠嗎？」
民警耐心地說。
「阿姨，房產證上的名字是誰的？」
宋秀蘭道。
「那另一位產權人方雨薇女士，是否同意你們入住呢？」
民警一針見血。
宋秀蘭頓時語塞。
何婷搶著說。
「她同意了啊！她昨天在群里答應搬走的！不然我們怎麼會來？」
民警搖搖頭。
「口頭承諾，尤其是在家庭群里的聊天記錄，法律效力存疑。而且，現在看來，方雨薇女士雖然答應搬走，但她的處理方式是將房屋出租。作為產權共有人，她有權這樣做。除非你們能證明她出租房屋的行為損害了另一位產權人賀明遠先生的合法權益，或者你們擁有合法的居住權，否則，我們無權要求租客搬離。」
這四個字像錘子一樣砸在宋秀蘭心上。
她一直覺得，兒子賀明遠的房子，就是他們賀家的房子，她這個當媽的，自然有話語權。
可她忘了，或者說根本不願意承認，房產證上還有方雨薇的名字！
方雨薇作為共有人，在婚姻存續期間，當然有權處置房產！
尤其是這種短期出租！
何婷指著門外那一大堆行李，帶著哭腔。
「警察同志，你們不能不管啊！」
年輕民警看著滿地狼藉，也有些同情，但規定就是規定，他無奈道。
「女士，這是你們的家庭內部矛盾，我們建議你們還是先冷靜下來，好好聯繫一下您的弟弟賀明遠先生和弟媳方雨薇女士，協商解決。如果協商不成，可能需要通過法律途徑，比如民事訴訟來解決爭議。但我們警方無權強制租客離開。」
法律途徑？
民事訴訟？
宋秀蘭聽得頭暈眼花。
她一輩子沒跟法院打過交道，只覺得那是個遙遠又可怕的地方。
宋秀蘭開始打苦情牌。
蘇嵐的聲音從裡面淡淡傳來。
「警察同志，如果沒事的話，我還要工作。希望你們能維護一個合法公民的居住安寧。」
年長民警點點頭，對宋秀蘭一家正色道。
「阿姨，情況已經很清楚了。你們繼續留在這裡，干擾租客正常生活，是不對的。如果對方再次報警，可能會構成騷擾。請你們儘快離開吧，好好和家人溝通。」
說完，兩位民警又安撫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樓道里，只剩下宋家三人，和那一大堆仿佛在嘲笑他們的行李。
警察來了，又走了。
不僅沒把那個叫蘇嵐的女人趕走，反而確認了她租房的合法性。
他們被徹底地擋在了門外。
進不去這個他們心心念念、視為囊中之物的「家」。
宋秀蘭渾身脫力，癱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沒天理啊！兒媳婦欺負婆婆了啊！這讓我們可怎麼活啊！」
何婷也跟著抹眼淚，肚子一陣緊過一陣地疼。
賀建軍看著哭天搶地的老伴和女兒，看著這爛攤子，重重地嘆了口氣，蹲在一旁，抱住了頭。
完了。
臉丟盡了。
算計落空了。
還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
方雨薇這一手，太狠了！
直接把他們的路全都堵死了！
現在怎麼辦？
帶著這麼多行李，灰溜溜地回那個老舊吵鬧的女兒婆家？還是回自己那離醫院遠的老房子？
無論回哪裡，都意味著他們這場精心策劃的「換房計」，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和慘敗。
而這一切，僅僅是個開始。
房內，蘇嵐重新坐回電腦前，戴上耳機，隔絕了門外隱約的哭鬧聲。
她拿起手機，給一個備註為「雨薇」的號碼發了條信息。
「戲精家屬已到位，演技浮誇，警察已勸離。安心。」
過了一會兒，對方回了一個笑臉表情。
「謝謝嵐姐，麻煩你了。租金我退給你。」
蘇嵐笑了笑，回道。
「客氣什麼，正好需要個安靜地方趕稿。你這房子不錯。放心，有我在，她們一隻腳都別想踏進來。」
發完信息，她伸了個懶腰，目光落在窗外。
樓下，宋秀蘭一家正狼狽不堪地把那些沉重的行李，一件一件，重新塞回車裡。
那場面，著實有些滑稽。
蘇嵐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嗯，今天的咖啡，味道似乎格外香醇。
樓下，車子被塞得滿滿當當。
宋秀蘭坐在副駕駛上，雙眼紅腫，不停地用紙巾擦著眼淚。
何婷坐在后座，一手捂著肚子，臉色慘白。
賀建軍握著方向盤，卻不知道該開往哪裡。
「回哪？」
他問道，聲音沙啞。
沉默。
沒人回答。
因為無論回哪裡，都意味著他們的失敗和屈辱。
半晌，宋秀蘭咬著牙說。
「去找那個趙琳！肯定是她給方雨薇出的主意！我要問個清楚！」
車子發動，駛出了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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