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就去醫院。」蘇曉梅說，「你呢？」
「我也去，我們醫院見吧。」
一小時後，母子倆在中心醫院腫瘤科的病房外碰面。林浩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林志明躺在病床上，看起來比上次瘦了許多，臉色蠟黃。薛佳玉坐在一旁，見到他們進來，連忙站起身。
「林浩，蘇阿姨，你們來了。」薛佳玉有些侷促地說。
林志明轉過頭，看到蘇曉梅，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曉梅，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病得很重。」蘇曉梅平靜地說。
「嗯，醫生說是肝癌晚期，可能...時間不多了。」林志明苦笑一聲。
「需要怎麼治療？」蘇曉梅問。
「醫生說可以嘗試手術和化療，但成功率不高。而且費用...」林志明欲言又止。
「很貴？」
「大概需要五十萬左右。」薛佳玉小聲說，「公司最近資金鍊斷裂，我們...」
「我來付這筆錢。」蘇曉梅說，「畢竟他是林浩的父親。」
林志明驚訝地看著她：「你不需要...」
「我說了，我來付。」蘇曉梅的語氣不容反駁，「你安心治療就好。」
林志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謝謝。」
「不用謝。」蘇曉梅看了一眼薛佳玉，「我能和他單獨談談嗎？」
薛佳玉連忙點頭：「當然，我和林浩去外面等。」
等他們出去後，病房裡只剩下蘇曉梅和林志明兩個人。
「為什麼要幫我？」林志明問道。
「我說過，因為你是林浩的父親。」
「就只是這樣？」
蘇曉梅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不管怎樣，我們畢竟一起生活了三十二年。」
「我對不起你。」林志明突然說，「這些年來，我把我們的婚姻當作一場交易。AA制...其實是我的藉口，是我不想承擔責任的方式。」
「我知道。」
「你知道？」
「從一開始就知道。」蘇曉梅平靜地說，「但我接受了這個遊戲規則，並且在這個規則下生存下來。」
「你從來沒有抱怨過。」
「抱怨有用嗎？」
「也許會讓我早點醒悟。」林志明苦笑道。
「人只有自己才能醒悟。」蘇曉梅看著他，「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好好治療吧，林浩還需要一個父親。」
林志明點點頭，眼中含著淚水：「那個女孩...她拿走了我所有的財產後就想離開我。是我自作自受。」
「所有財產？」蘇曉梅皺眉，「你不是只給了她兩套房子嗎？」
「不，還有公司的股份，銀行帳戶里的存款...幾乎所有能轉移的財產我都給了她。」
「為什麼？」
「因為我以為那是愛情。」林志明自嘲地笑了笑，「可笑嗎？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每個人都有追求愛情的權利。」蘇曉梅說，「只是代價不同而已。」
「我付出了一切，卻一無所獲。」
「不，你獲得了一課：愛情無法用金錢衡量。」
林志明看著蘇曉梅，眼中充滿了悔意：「曉梅，如果可以重來...」
「沒有如果。」蘇曉梅打斷他，「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健康。」
「醫生說，就算治療，我可能也只有一年左右的時間了。」
「那就好好過這一年。」蘇曉梅站起身，「我去交醫療費，你休息吧。」
07
林志明的病情比預期的要嚴重得多。手術後，醫生告訴他們，癌細胞已經擴散，即使是最積極的治療，預計生存期也不會超過六個月。
得知這個消息後，林志明變得格外沉默。他花了兩天時間處理了一些私人事務，然後提出想回家休養。
「回家？你要回哪個家？」林浩問。
「我想回到我和你媽媽的家，如果她允許的話。」林志明輕聲說。
林浩看向蘇曉梅，等待她的回應。
「可以。」蘇曉梅簡單地說，「那套房子現在是我的，但我不介意你在那裡住一段時間。」
就這樣，林志明回到了他們曾經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薛佳玉沒有跟來，林志明說他們已經分手了。
「她拿走了所有東西，然後就消失了。」林志明淡淡地說，「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是衝著我的錢來的。」
蘇曉梅沒有評論，只是幫他收拾出了客房。
「你住這裡吧，有什麼需要就說。」
「謝謝你，曉梅。」林志明感激地說，「我知道我不配你這樣對我。」
「這和配不配無關。」蘇曉梅說，「只是我選擇的生活方式。」
接下來的日子裡，蘇曉梅每天上班，回家後會給林志明準備飯菜和藥物。林浩也經常來看望，儘管他對父親仍有怨言，但看到他日漸消瘦的樣子，也不忍心再說什麼。
一個月後的午夜，蘇曉梅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驚醒。她匆忙起床，走到客房，看到林志明彎著腰坐在床邊，不停地咳嗽，嘴角還有血跡。
「我送你去醫院！」蘇曉梅一邊說一邊開始幫他穿衣服。
「不...不用了。」林志明艱難地說，「沒用的，醫生說過，這種情況會越來越頻繁。」
蘇曉梅沉默了一下，然後坐到他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要不要喝點水？」
林志明點點頭。蘇曉梅倒了一杯溫水給他，看著他小心地喝了幾口。
「好點了嗎？」
「嗯，謝謝。」林志明虛弱地說，「對不起，吵醒你了。」
「沒關係，你好好休息吧。」
「曉梅，」林志明突然叫住準備離開的她，「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這三十二年來，你有過幸福的時刻嗎？」
蘇曉梅沉思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有，當林浩出生的那一刻，當看到他長大成人的時候，當我實現自己的一些小目標的時候。」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呢？」
「偶爾也有。」蘇曉梅誠實地說，「但那不是我幸福的主要來源。」
林志明苦笑：「我明白了。我從來沒有真正給過你幸福，是嗎？」
「每個人的幸福都需要自己去爭取。」蘇曉梅說，「我學會了不依賴他人，這可能是我們這段婚姻給我最大的禮物。」
林志明長嘆一口氣：「我真的錯過了很多，是嗎？」
「也許吧。」蘇曉梅輕聲說，「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就叫我。」
「曉梅，」林志明再次叫住她，「謝謝你。」
蘇曉梅點點頭，輕輕關上了門。
兩個月後，林志明的病情急劇惡化。他已經無法下床，需要全天照顧。蘇曉梅請了長假在家照顧他，林浩也經常過來幫忙。
一天，當林浩去藥店買藥的時候，林志明叫蘇曉梅到床前。
「曉梅，我想和你談談。」他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了。
「怎麼了？」蘇曉梅坐到床邊。
「我的時間不多了。」林志明艱難地說，「我想告訴你，我已經通過律師處理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我把能追回的財產都留給了林浩。雖然不多，但至少還有一些。」
「這是你的決定，我尊重。」
「還有，」林志明咳嗽了幾下，「我一直很好奇，這三十二年來，你是怎麼在AA制的情況下攢下那麼多錢的？三百萬買房，五十萬醫療費...」
蘇曉梅微微一笑：「很簡單。我每個月都有固定的存款計劃，從不亂花一分錢。更重要的是，我學會了投資。」
「投資？」
「是的。股票、基金、一些小生意。雖然我的月薪不高，但積少成多，再加上複利效應，三十二年下來，也積累了不少。」
「你比我聰明得多。」林志明感嘆道，「我賺了那麼多錢，卻因為一時衝動全都給了別人，最後一無所有。」
「人各有命。」蘇曉梅平靜地說。
「曉梅，我有最後一個請求。」林志明的眼中含著淚水，「能不能...在我最後的日子裡，讓我們不再AA制了？就像普通的夫妻那樣，分享彼此的一切。」
蘇曉梅看著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點頭：「好。」
08
林志明去世的那天，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他平靜地離開了，身邊有蘇曉梅和林浩。在最後的日子裡，他們三個人像一個真正的家庭那樣生活著——不再計較誰付了多少錢，誰做了多少家務，只是單純地陪伴和關心。
葬禮很簡單，只有少數親友參加。林志明生前的一些同事和朋友都來了，但薛佳玉沒有出現。
葬禮結束後，蘇曉梅和林浩回到家中。
「媽，您還好嗎？」林浩關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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