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盯著那份離婚協議書，上面"林晚"兩個字的簽名，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以為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夫妻爭吵，我以為她只是在用離婚來威脅我，逼我就範。
可現在我才發現，她是認真的。
"你非要這樣嗎？"我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是你逼我的，陳陽。"她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著我，"從你選擇站在你家人的那一邊，對我進行冷暴力，對我媽他們的羞辱無動於衷，再到你為了三十萬，說出『錢是我掙的』這句話開始，我們就已經回不去了。"
"我……我當時只是在氣頭上……"我試圖辯解。
"氣話，往往才是真心話。"她打斷我，自嘲地笑了笑，"原來，我這三年的付出，在你眼裡，一文不值。也好，現在分開了，對你，對我，都是一種解脫。你可以毫無顧忌地去當你的好兒子，好弟弟。而我，也不用再過這種提心弔膽，里外不是人的日子了。"
她的話，像一把把尖刀，精準地刺進我心臟最柔軟的地方。
我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在你眼裡，我就那麼不堪嗎？"我痛苦地問。
她沉默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
"你不是不堪，你只是……太心軟，也太愚孝。你的家人，是你的軟肋，也是你的枷鎖。而我，不願意陪你一起被這個枷鎖困死。"
說完，她不再給我任何開口的機會，轉身走進了客房，關上了門。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
我看著那份離婚協議書，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我們從相識到相戀，再到結婚的點點滴滴。
我想不明白，我們明明那麼相愛，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難道，真的是我的錯嗎？
第二天早上，我頂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走出書房。
林晚已經起來了，她穿戴整齊，化了淡妝，仿佛不是要去離婚，而是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
她看到我，只是淡淡地說："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我看著她決絕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恐慌和不舍，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我不想離婚！
我不能失去她！
就在我準備開口挽留的時候，我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是我媽打來的。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一接通，我媽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陳陽！你跟林晚那個喪門星說了沒有？三十萬什麼時候到帳？你哥今天就要去交定金了！你可別給我掉鏈子！"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將我心裡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澆得一乾二淨。
林晚也聽到了電話里的聲音，她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嘲諷和憐憫。
那一刻，我所有的挽留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再也說不出口。
是啊，就算我們今天不離婚，這個問題也永遠存在。
只要我的家人在，我們之間就永遠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走吧。"我說，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我們一前一後地走出家門，誰也沒有說話。
電梯里，狹小的空間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看著鏡子裡映出的我們，男的憔悴，女的冷漠，像兩個即將分道揚鑣的陌生人。
就在我們即將走出小區大門，奔赴我們婚姻終點的時候，林晚的腳步，卻突然停住了。
她轉過身，看著我，眼神複雜。
猶豫了幾秒鐘後，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從她的包里，緩緩地，掏出了兩張銀行卡，放在我的手心。
"在去民政局之前，"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我聽不懂的疲憊和沙啞，"我覺得，你還是有權利知道，這三年，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我低頭看著手裡的兩張卡，一張是我每個月上交的"五千塊"生活費的工資卡，另一張，則是一張我從未見過的，黑色的，看起來很高級的銀行卡。
我的心，猛地狂跳起來。
06
"這是什麼意思？"我握著那兩張冰冷的卡片，聲音有些發緊。
林晚沒有回答我，而是拉著我走到了小區花園的一個長椅上坐下。
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我們身上，卻驅不散我們之間的寒意。
"左邊這張，是你的工資卡。"她指著那張我熟悉的卡片，平靜地說，"密碼是你的生日。這三年來，你每個月打進來的五千塊，我們家裡所有的開銷，包括水電煤氣、物業費、買菜、日常用品，還有我偶爾給自己買衣服化妝品的錢，全都是從這張卡里出的。你可以去銀行查一下流水，每一筆帳都清清楚楚。"
她頓了頓，然後拿起另一張黑色的卡片，遞到我面前。
"這張卡，密碼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種強烈的預感在我心中升起，讓我幾乎不敢呼吸。
"你還記得嗎，我們剛結婚的時候，你說你的夢想，是想在三十五歲之前，靠自己的能力，在這個城市買一套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大房子，有一個看得見風景的陽台。"林晚的目光望向遠方，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懷念，"你說，你想給我和我們未來的孩子，一個安穩的家。"
我當然記得。
那是我奮鬥的全部動力。
"從那天起，我就在想，怎麼才能幫你實現這個願望。"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顆石子，投進了我死水般的心湖，"陳陽，你是個很優秀的人，你的事業會越做越好，錢也會越掙越多。但同時，我也很了解你的家人。我不是說他們壞，但他們對你的依賴，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性的索取。我害怕，我們辛辛苦苦掙來的錢，會被一次次地以『親情』的名義借走，最後填進一個無底洞。我們的夢想，也會離我們越來越遠。"
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她轉回頭，看著我，眼睛裡第一次有了這幾天以來從未有過的波瀾，"我必須想辦法，為你，也為我們這個小家，建一道防火牆。最好的辦法，就是『哭窮』。"
"我告訴你家裡人，你月薪五千。一方面，是為了堵住他們向你無限索取的口子。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逼著我自己，用這五千塊，來規劃我們所有的生活開銷。我要向你證明，也是向我自己證明，我們完全可以用很少的錢，過上體面的生活。"
"那你其他的錢……"我顫抖著問。
"你每個月轉給我的，除了那五-千，剩下的四萬多，一分沒動，全都在這張黑卡里。"她把那張黑色的卡片塞進我的手裡，手指冰涼，"不僅如此，我還用我大學學的金融知識，拿這筆錢做了一些穩健的投資和理財。這三年，我每天都在研究股票、基金、國債……我沒告訴過你，是因為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我像個機器人一樣，機械地拿出手機，打開銀行APP，顫抖著輸入了那張黑卡的卡號和密碼——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當帳戶餘額顯示出來的那一刻，我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呼吸都停滯了。
兩百三十七萬六千八百元。
一長串的數字，像一道道閃電，劈在我的天靈蓋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覆確認了好幾遍。
沒錯，是兩百多萬！
這……這怎麼可能？
我年薪六十萬，三年下來，不吃不喝也才一百八十萬。
這多出來的五十多萬，難道都是她……理財賺的？
我猛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我朝夕相處了三年的女人，感覺自己是那麼的陌生。
我一直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溫柔本分的全職太太，每天的生活就是做飯、洗衣、打掃衛生。
我從來不知道，她竟然在我的背後，默默地，為我們共同的未來，構築了如此龐大的一個財富帝國。
而我呢？
我都在做些什麼？
我懷疑她，指責她，用最惡毒的語言羞辱她。
我認為她在背叛我，在算計我，在踐踏我的尊嚴。
我因為她"哭窮"而感到憤怒，卻從來沒有想過，她省下的每一分錢，都是為了我們那個遙遠的夢想。
巨大的悔恨和愧疚，像山洪一樣瞬間將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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