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沒錢訂。」
「定金就得一千。」
陳默夾了塊排骨。
「你先墊上。」
「發了工資給你。」
林曉放下碗。
「我工資卡里沒錢了。」
「昨天給我媽轉了兩千。」
飯桌安靜了。
婆婆把筷子拍在桌上。
「又給你媽轉錢?」
「上次手術的五千還沒還呢!」
「這又來兩千?」
「你們家是吸血鬼啊?」
林曉臉漲得通紅。
「我媽做理療,腿疼。」
「我爸腿不好,走不了路。」
「我是他們女兒……」
「女兒怎麼了?」
婆婆打斷她。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你現在是陳家人。」
「天天往娘家搬錢,像什麼話?」
陳默皺眉。
「媽,少說兩句。」
「她爸媽也不容易。」
婆婆更氣了。
「不容易?」
「誰容易?」
「我容易?」
「我幫你們管錢,精打細算。」
「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她倒好,大方得很。」
「兩千兩千往外送。」
陳婷插嘴。
「嫂子,這就是你不對了。」
「你嫁給我哥,就該以我們陳家為主。」
「老惦記娘家,我哥該多寒心。」
林曉站起來。
碗里的飯還剩大半。
「我吃飽了。」
她逃回臥室。
客廳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來。
「……慣的毛病。」
「……不知道感恩。」
「……當初就不該同意。」
林曉把臉埋進枕頭。
沒哭。
哭不出來。
下午陳默出門打球。
婆婆帶陳婷逛街。
家裡只剩她一個人。
她坐在沙發上發獃。
手機響了。
是閨蜜蘇晴。
「曉曉,幹嘛呢?」
「出來逛街唄。」
「萬象城打折。」
林曉苦笑。
「不去了,沒錢。」
蘇晴頓了下。
「你老公又沒給你錢?」
「給了。」
「四千,半個月花完了。」
蘇晴罵了句髒話。
「他有病吧?」
「月薪四萬,給老婆四千?」
「剩下三萬六呢?」
「全給他媽?」
林曉嗯了一聲。
蘇晴氣笑了。
「我真服了。」
「這什麼奇葩家庭。」
「你還能忍?」
林曉看著天花板。
「不忍怎麼辦?」
「離婚?」
「我一個月六千,租房都不夠。」
「而且……」
而且她愛過陳默。
曾經愛過。
戀愛時,他送她玫瑰。
生日時,他帶她看海。
結婚時,他跪地發誓。
「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誓言是真的。
只是保質期太短。
蘇晴嘆氣。
「你媽手術的錢,還差多少?」
「我媽說下月還我。」
「還什麼還。」
「你告訴你媽,不用還。」
「就當閨女孝敬的。」
「你老公要是有意見,讓他來找我。」
林曉鼻子一酸。
「晴晴……」
「別哭。」
「姐們兒在呢。」
「沒錢跟我說,我給你轉。」
「別委屈自己。」
掛了電話。
微信轉帳。
五千。
留言:「給自己買件衣服,吃點好的。」
林曉沒收。
退了回去。
「我有錢,真的。」
她撒了謊。
但尊嚴就剩這點。
晚上陳默回來。
一身汗。
「給我放水,洗澡。」
林曉去浴室。
調水溫,拿浴巾。
陳默脫衣服,隨口問。
「你今天跟蘇晴打電話了?」
「嗯。」
「她是不是又挑唆你?」
林曉動作一頓。
「沒有。」
「就聊聊天。」
陳默哼了一聲。
「那女的天天勸離婚。」
「自己過不好,就見不得別人好。」
「你少跟她來往。」
林曉沒接話。
陳默進了浴室,又說。
「對了,下月我爸過壽。」
「在老家辦,得回去三天。」
「你請個假。」
「禮物我準備了,你不用管。」
林曉站在浴室門口。
「請假要扣全勤。」
「三百。」
陳默不耐煩。
「扣就扣唄。」
「我爸六十大壽,你不去像話嗎?」
「行。」
她轉身要走。
「等等。」
陳默叫住她。
「你媽那兩千,下月能還嗎?」
林曉背對著他。
「我媽說能。」
「能最好。」
「不是我計較,咱們家也不寬裕。」
「房貸車貸,壓力大。」
「你體諒一下。」
林曉點頭。
「我知道。」
她走出去,關上門。
眼淚終於掉下來。
無聲的。
星期天。
婆婆說老姐妹聚會。
讓林曉做幾個菜。
「要拿得出手的。」
「八個菜,有葷有素。」
「下午三點開飯。」
林曉從早上九點開始忙。
殺魚,剁雞,切肉。
油煙嗆得她直咳嗽。
中午十二點,陳默起床。
看了眼廚房。
「多做點,我餓了。」
他拿了個蘋果,坐沙發上刷抖音。
笑聲很大。
下午兩點,婆婆回來了。
帶回來三個老太太。
個個穿金戴銀。
「這是我兒媳婦,小林。」
「做飯還行,將就吃。」
老太太們打量林曉。
「挺勤快。」
「就是瘦了點,不好生養。」
「現在年輕人都這樣。」
林曉擠出笑。
「阿姨們坐,馬上好。」
三點開飯。
八個菜擺上桌。
糖醋魚,紅燒肉,白切雞,蒜蓉蝦……
婆婆很有面子。
「嘗嘗這個魚,我兒媳婦拿手的。」
一個老太太夾了一筷子。
「嗯,不錯。」
「比飯店不差。」
婆婆笑開了花。
「也就這點長處。」
「工作不行,一個月就掙六千。」
「好在聽話。」
林曉站在廚房,吃早上剩的粥。
客廳傳來聲音。
「你媳婦不上桌?」
「她不愛熱鬧,廚房吃就行。」
「你這婆婆當得有福氣。」
「哎,都是命。」
林曉把粥喝完。
洗了碗,拖了地。
老太太們打麻將。
她在一旁添茶倒水。
五點才散。
婆婆贏了三百,心情好。
「晚上簡單點,煮麵條吧。」
「我累了,歇會兒。」
林曉又開始煮麵。
陳默下午出去打球,剛回來。
「有吃的沒?餓死了。」
「馬上好。」
晚上七點。
一家人終於吃完晚飯。
林曉收拾完廚房,腰快斷了。
婆婆在客廳看電視。
「林曉,把我洗腳水端來。」
「水熱點。」
她端來洗腳水,試了溫度。
婆婆把腳放進去。
「嗯,還行。」
「捏捏。」
林曉蹲下,給她捏腳。
婆婆閉著眼享受。
「你呀,得學著會來事。」
「你看對門小張媳婦,嘴多甜。」
「婆婆長婆婆短。」
「你倒好,悶葫蘆一個。」
林曉不說話。
用力捏。
「輕點!想疼死我?」
「對不起媽。」
九點,回臥室。
陳默在打遊戲。
「對了,下月我表弟結婚。」
「得隨禮。」
「兩千。」
「你記一下。」
林曉翻開記帳本。
密密麻麻的紅色。
全是支出。
「咱們家這個月已經隨了三次禮了。」
「王叔兒子,劉姨閨女,還有你同事。」
「加起來五千了。」
陳默頭也不抬。
「親戚嘛,沒辦法。」
「你就記上,月底我跟媽對帳。」
林曉寫上去。
數字觸目驚心。
這個月才過一半。
支出已經兩萬三。
而她的工資,還沒影。
夜裡,陳默睡了。
林曉睜著眼。
手機螢幕的光映著她的臉。
她打開招聘網站。
瀏覽了一圈。
她學會計的,三年小公司經驗。
跳槽的話,最多八千。
還是不夠。
至少不夠她搬出去住。
而且陳默不會同意。
「我老婆出去工作,別人怎麼看我?」
「養不起老婆?」
大男子主義,深入骨髓。
她關掉手機。
黑暗裡,聽見自己的呼吸。
很輕。
像不存在一樣。
第二天周一。
林曉早起做早飯。
送走陳默,洗碗,拖地。
婆婆起床,吃早飯,出門遛彎。
她趕去上班。
地鐵擠得像沙丁魚罐頭。
到公司,遲到了三分鐘。
全勤沒了。
三百塊。
她坐在工位上,發獃。
同事小美湊過來。
「曉曉,臉色這麼差?」
「沒睡好。」
「跟你說個八卦。」
「財務部王姐,離婚了。」
「分了兩套房,一輛車。」
「她前夫出軌,凈身出戶。」
「爽死了。」
林曉扯了扯嘴角。
「是嗎。」
「對啊,女人就得狠。」
「委屈求全,最後苦的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