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盯著手機銀行APP里的餘額。
數字停在三位數，321.76元。
這是她這個月剩下的全部。
而今天才15號。
廚房的水龍頭滴滴答答漏著水。
她提過三次，陳默總說周末修。
周末他躺在沙發上打遊戲。
婆婆坐在電視機前磕瓜子。
「曉曉啊，晚上燉個排骨，默默愛吃。」
婆婆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不高不低。
林曉看了眼冰箱。
冷凍室里只剩半袋速凍餃子。
「媽，家裡沒排骨了。」
她走到客廳，聲音有點虛。
陳默頭也沒抬，手指在手機螢幕上飛快滑動。
婆婆磕瓜子的動作停了。
「沒排骨不會去買？」
「菜市場又不遠。」
「我昨天給陳默轉的生活費呢？」
林曉喉嚨發緊。
「昨天交了物業費，八百。」
「燃氣費三百，水電兩百多。」
「剩下的買了米和油，就沒了。」
婆婆把瓜子殼扔進垃圾桶。
啪嗒一聲。
「你這媳婦怎麼當的？」
「四千塊錢生活費，半個月就花完了？」
「我年輕時候，四百塊能過一個月。」
陳默終於抬頭。
「媽，現在物價不一樣。」
「你少說兩句。」
婆婆哼了一聲。
「你就慣著她吧。」
「當初我就說，找個本地的多好。」
「非要找個外地的。」
「家裡什麼忙都幫不上。」
林曉指甲掐進手心。
她轉身回廚房，沒接話。
接了又能怎樣。
吵過。
哭過。
最後都是她的錯。
因為她是「外地媳婦」。
因為她是「高攀」。
因為陳默月薪四萬。
而她只有六千。
水開了，咕嘟咕嘟。
她下了一包掛麵。
加點青菜，打個雞蛋。
這就是晚飯。
「就吃這個？」
陳默坐到餐桌前，皺眉。
「不是讓你燉排骨嗎？」
「錢不夠。」
林曉把面端上來。
「我工資還沒發。」
婆婆端起碗，用筷子挑了挑。
「清湯寡水的。」
「怪不得我孫子一直懷不上。」
「這身體能好嗎？」
林曉手抖了一下。
滾燙的麵湯灑在手背上。
瞬間紅了一片。
她沒吭聲，去沖涼水。
陳默在餐廳喊。
「快點啊，餓死了。」
晚上十點。
陳默洗完澡出來。
「對了，下個月我媽生日。」
「你準備送什麼？」
林曉正在記帳，抬起頭。
「媽想要什麼？」
「她看中個玉鐲子。」
「兩萬左右。」
「你周末去買一下。」
林曉筆尖停在紙上。
「兩萬？」
「我哪有兩萬？」
陳默擦頭髮的手停下。
「你工資不是快發了？」
「我工資六千。」
「房貸五千，車貸三千，生活費四千。」
「這些不都是你媽在管？」
「我哪來的錢？」
林曉聲音有點抖。
陳默把毛巾扔在椅子上。
「你什麼意思？」
「我媽幫我們管錢還有錯了？」
「要不是她精打細算，我們能存下錢？」
「你看看你同學，誰家不是婆婆管錢？」
「就你事多。」
林曉眼圈紅了。
「我不是事多。」
「我就是想……」
「想什麼？」
陳默打斷她。
「想自己管錢？」
「你會管嗎？」
「上次給你三千塊買菜，一個星期就花完了。」
「你知不知道怎麼過日子？」
那是半年前。
婆婆回老家，把生活費給她管。
那周正好她媽來，她多買了點菜。
陳默妹妹來吃飯，她買了蝦和魚。
三千塊確實沒撐到月底。
從那以後，婆婆再沒讓她碰過錢。
「那是我媽來了。」
「而且小姑也……」
「行了行了。」
陳默擺擺手。
「說來說去都是你有理。」
「鐲子的事你別管了。」
「我自己想辦法。」
他躺到床上，背對她。
林曉坐在書桌前。
帳本上的數字密密麻麻。
全是支出。
沒有一筆是花給自己的。
上次買衣服是什麼時候？
去年換季，淘寶89塊的毛衣。
婆婆說太艷，不像過日子的人。
她再沒買過亮色衣服。
手機震動。
是媽媽發來的微信。
「曉曉，睡了嗎？」
「你爸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醫院說最好做個理療。」
「一個療程兩千多。」
「你先借媽媽點，下月養老金髮了還你。」
林曉盯著螢幕。
眼淚砸在手機螢幕上。
她打字。
「媽，我明天給你轉。」
退出聊天框。
她打開和陳默的對話框。
上一次轉帳記錄是三個月前。
她媽做膽結石手術，借五千。
陳默轉了。
婆婆知道後，念叨了半個月。
「娶了媳婦就是娶了一家子。」
「今天爹病明天媽災。」
「多少錢夠填？」
林曉咬咬牙。
打開支付寶。
餘額寶里還有三千。
是去年年終獎偷偷存的。
她給媽媽轉了兩千。
留言：「媽，先做理療，不夠再說。」
媽媽秒回。
「謝謝閨女。」
「媽下月一定還你。」
「你別為難。」
林曉關掉手機。
躺到床上。
陳默已經打呼了。
她睜著眼看天花板。
結婚三年。
當初的甜言蜜語，現在像隔夜的粥。
餿了，倒不掉。
第二天周六。
林曉六點起床。
婆婆要去早市，她得陪著。
七月的早晨已經悶熱。
菜市場人擠人。
婆婆挑挑揀揀。
「這西紅柿多少錢？」
「四塊？搶錢啊！」
「前天還三塊五。」
攤主是個大媽，不耐煩。
「愛買不買，就這價。」
婆婆嘟囔著，還是買了。
轉身對林曉說。
「看見沒，就得會講價。」
「你們年輕人，臉皮薄。」
「人家說多少給多少。」
「不坑你們坑誰。」
林曉拎著兩個大袋子。
汗水把襯衫粘在背上。
回到家，陳默還沒醒。
小姑子陳婷來了。
坐在沙發上，新做的指甲閃閃發光。
「嫂子，給我榨杯果汁唄。」
「要鮮橙的，別加糖。」
林曉放下菜，去廚房。
四個橙子，榨出一小杯。
陳婷接過，抿了一口。
「有點酸。」
「下次買甜點的。」
婆婆從臥室出來，滿臉笑。
「婷婷來啦。」
「吃早飯沒？」
「讓你嫂子給你煎個蛋。」
陳婷玩著手機。
「吃過了，不餓。」
「媽，我看中個包。」
「LV的新款。」
「兩萬八。」
「你給我買唄。」
婆婆哎呦一聲。
「這麼貴？」
「背金子啊？」
陳婷撒嬌。
「我同事都有。」
「就我背個雜牌，丟死人了。」
「而且我下月要見男朋友家長。」
「總不能太寒酸吧？」
婆婆猶豫了下。
看向廚房。
「林曉，你過來下。」
林曉擦著手出來。
「媽，什麼事？」
「婷婷要買個包。」
「兩萬八。」
「你那兒有錢沒？」
林曉愣住。
「我？」
「我哪有兩萬八？」
婆婆皺眉。
「你不是有工資嗎？」
「上班三年了，一點積蓄沒有？」
林曉喉嚨發乾。
「我的工資……不都貼家用了？」
「而且我每個月就六千。」
「還完花唄就沒了。」
陳婷撇撇嘴。
「嫂子，你這話說的。」
「我哥一個月給你四千生活費呢。」
「你省著點，怎麼也能存下。」
四千。
四千要管一家四口吃穿用度。
水電煤氣物業費。
米麵糧油肉蛋菜。
還能剩下？
林曉沒說話。
陳默從臥室出來，打著哈欠。
「吵什麼呢？」
陳婷立刻告狀。
「哥，我想買個包見家長。」
「嫂子說沒錢。」
陳默看向林曉。
「你那兒真一點沒有？」
林曉點頭。
陳默嘖了一聲。
「行吧，我給你轉。」
「媽，從我卡里扣。」
婆婆哎了一聲，不太情願。
「你就慣她吧。」
陳婷高興了，抱住陳默胳膊。
「還是我哥好。」
「嫂子，你看我哥多大方。」
「你得學著點。」
林曉轉身回廚房。
煎蛋糊了。
她關掉火，倒掉。
重新打了兩個。
中午吃飯時，婆婆突然說。
「對了，下月婷婷男朋友來。」
「得請人家吃頓好的。」
「我看金鼎軒不錯。」
「一桌得三四千。」
「林曉，你提前訂一下。」
林曉扒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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