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幻想著通過投資股市一夜暴富,卻屢屢被套,虧得血本無歸。
家裡的開銷,依然靠林墨和他的微薄工資支撐,但他對林墨的收入來源一無所知,只以為她只是比以前稍微多掙了些零花錢。
婆婆王秀芬則依然是那個頤指氣使、精明算計的婆婆。
她抱怨林墨不夠顧家,抱怨林墨沒有再懷孕,抱怨陳陽的工作不順,卻從不反思自己的問題。
她頻繁地來家裡「視察」,美其名曰關心兒子,實則對林墨的每一舉一動都充滿了挑剔。
有一次,王秀芬看到林墨穿著一件價格不菲的連衣裙,便陰陽怪氣地說:「呦,現在學會打扮了?掙點小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女人啊,最重要的還是相夫教子,把家裡打理好,別凈想著花里胡哨的東西。」
林墨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反駁。
她知道,與這樣的人爭辯,只是浪費自己的口舌和精力。
她已經不再需要通過別人的認可來定義自己的價值。
家裡的氣氛,隨著林墨的蛻變和陳陽的停滯,變得愈發沉悶。
夫妻二人之間的對話越來越少,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若有似無的緊張感。
林墨知道,這場婚姻已經名存實亡,但她還在等待一個徹底了斷的契機。
這個契機,很快便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殘酷的方式降臨了。
那天是一個普通的周五,林墨剛從工作室回到家,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陳陽打來的,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和顫抖,幾乎聽不出是他。
「林墨!媽!媽出事了!」陳陽的語氣焦急得像是要窒息。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她迅速問道:「怎麼回事?媽怎麼了?」
「我、我不知道!鄰居打電話過來說媽在小區花園裡摔倒了,頭磕到了花壇,現在人已經送醫院了!情況很不好,醫生說……醫生說可能要開顱手術!」陳陽語無倫次,聲音裡帶著哭腔。
林墨雖然對婆婆沒有什麼感情,但聽到這樣的消息,還是感到一陣心驚。
她立刻穿上外套,拿起車鑰匙,趕往陳陽所說的醫院。
在路上,林墨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念頭。
婆婆王秀芬雖然強勢,但身體一向硬朗。
這次摔倒,竟然如此嚴重,甚至需要開顱手術,可見傷勢之重。
她心裡隱隱約約猜到,這將是又一筆巨額的醫療費。
而這筆費用,又將由誰來承擔?
她的目光變得深邃而複雜,仿佛預見了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她到達醫院時,陳陽已經焦頭爛額地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臉色蒼白,頭髮凌亂,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他看到林墨,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沖了過來。
「林墨,你終於來了!醫生說媽情況很危急,需要立即手術!但是……但是手術費要先交,前期就要三十萬,還有後續的康復費用,估計得三十五萬!」陳陽的聲音顫抖著,帶著絕望。
三十五萬。
這個數字在林墨耳邊迴蕩,如同命運的嘲弄。
她看著面前這個面色憔悴、六神無主的男人,一年多前,她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面對八萬塊的帳單,他如何將她棄之不顧的場景,歷歷在目。
而現在,角色互換,他正面臨著比她當初更龐大的數字,更無助的境地。
暴風雨,終於要來了。
林墨的眼神,此刻平靜如水,卻深藏著一股即將噴發的火山。
她知道,屬於她的反擊時刻,真正地到來了。
05、命運的重擊
醫院的空氣總是瀰漫著消毒水和絕望的氣息,冰冷而壓抑。
林墨站在急診室外,看著陳陽在走廊里來回踱步,焦躁不安地打著電話。
他的聲音時而拔高,時而低沉,似乎都在徒勞地向各方求助。
每打完一個電話,他的臉色就更白一分,眼底的血絲也更濃烈。
醫生終於從急診室里走了出來,面色凝重地向陳陽和林墨宣布了王秀芬的傷情:「顱內出血嚴重,有壓迫神經的風險,必須馬上進行開顱手術。另外,她的左腿骨折,右臂也有多處擦傷和韌帶損傷。初步估計,手術和後續治療、康復費用至少需要三十五萬。這筆錢,你們需要儘快準備。」
三十五萬!
這個數字像一道驚雷,劈得陳陽一個趔趄,他差點摔倒在地上。
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三十五萬,對他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他那點微薄的工資,加上股市裡虧損的積蓄,簡直杯水車薪。
他現在連三萬五都拿不出來,更何況是三十五萬。
「醫生,能不能……能不能先做手術?我們……我們一定會儘快把錢湊齊的!」陳陽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抓住醫生的手臂,哀求道。
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陳先生,這是醫院規定。除非是特別緊急,危及生命的,我們會先搶救。但您母親的情況雖然嚴重,卻需要準備。而且,手術風險很大,費用也高,我們必須保證能支付。」
陳陽絕望地放開了手,頹然地跌坐在長椅上。
他拿出手機,開始瘋狂地撥打著親戚朋友的電話。
「大舅,我媽摔傷了,需要三十五萬手術費,你能不能先借我點?」——「哎呀,陳陽啊,你大舅媽最近剛做了手術,家裡哪裡還有閒錢啊……」
「表哥,我媽在醫院急救,急需用錢,你幫幫忙啊!」——「最近手頭也緊,孩子要上學,房貸要還,實在抱歉啊……」
一個又一個電話,換來的都是拒絕和推脫。
曾經那些酒桌上稱兄道弟的朋友,此刻都成了人間蒸發。
陳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手機像一塊燙手山芋,他握不住,又不敢放下。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眼神聚焦在一直站在旁邊,神色平靜的林墨身上。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急切地衝到林墨面前,聲音嘶啞而顫抖:
「林墨!林墨你聽到了嗎?醫生說媽的情況很危急,需要三十五萬!三十五萬啊!我把所有的朋友都問遍了,他們都說沒錢!我哪裡能弄到這麼多錢?我、我真的走投無路了!」陳陽的臉上掛滿了汗水和淚水,額頭的青筋暴起,他看起來狼狽而絕望,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囂張和自以為是。
他伸出手,試圖抓住林墨的手,但林墨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她的眼神穿透了他所有的偽裝和絕望,直抵他內心最深處的自私與怯懦。
林墨看著他,這個曾經她深愛,曾經對她承諾一生的男人。
他現在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與一年前她躺在病床上,面對八萬塊帳單時,他那副冷漠、不耐煩,甚至嫌棄的嘴臉,形成了何等諷刺的對比。
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
她回想起醫生宣布胎停時,她內心的崩潰;回想起陳陽在電話里輕描淡寫地拋出「八千」二字時的刺骨寒意;回想起她母親紅著眼圈,顫抖著手把辛苦積攢的養老錢拿給她時的心痛;回想起婆婆在她病床前,對她惡語相向,指責她「沒用」時的絕望。
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像潮水般湧上心頭,將她那顆早已麻木的心,再度狠狠地撕裂。
三十五萬。
多麼巨大的數字。
而一年前,區區八萬塊,卻讓他將她推向了深淵。
陳陽的眼神里充滿了乞求,他期待著林墨能像以前一樣,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成為他的依靠。
他似乎完全忘記了,他曾經是怎樣對待她的。
林墨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看著他,眼神中沒有任何波瀾,像看一個陌生人。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胸腔里壓抑了一年多的鬱氣,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她知道,是時候了。
「林墨,你倒是說句話啊!媽還在裡面等著搶救呢!你難道想看著媽出事嗎?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你不能見死不救啊!」陳陽見林墨遲遲不語,開始有些惱怒,語氣也變得有些強硬起來,試圖用道德來綁架她。
一家人?
見死不救?
林墨的眼神更加冰冷。
她緩緩地抬起頭,直視著陳陽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
她的嘴唇微微張開,一個字一個字地,仿佛從齒縫中擠出,每一個字都帶著凜冽的寒意和刻骨的仇恨。
但話音尚未完全落下,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的嘴型,卻被急診室大門突然的開啟聲打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