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行動暴露了?
還是她根本就沒離開過?
無數個混亂的念頭在我腦中炸開,但身體卻做不出任何反應。
門被推開了。
走廊的光線投射進來,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是張婉!
是張婷!
她看到屋裡的我,以及我腳下被打開的箱子和散落一地的東西,整個人都愣住了,臉上寫滿了驚恐和不敢置信。
「姐夫?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出差了嗎?」她的聲音因為害怕而顫抖著。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用一種絕望而空洞的眼神看著她,然後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日記本。
「這……就是你不敢說的秘密,對嗎?」
張婷的目光落在日記本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靠著門框緩緩地滑坐到地上,雙手抱著頭,發出了壓抑而痛苦的嗚咽。
「你看到了……你全看到了……對不起……姐夫……對不起……」她的道歉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我沒有理會她的懺悔,而是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你姐姐呢?」「她……她今晚去參加一個同學聚會,說可能要很晚才回來,所以讓我過來住一晚,陪陪我……」張婷斷斷續續地說著,「我本來想等你走了再過來,沒想到……」
原來如此。
原來是張婉自己製造了這個機會。
是天意嗎?
是死去的白月在冥冥之中指引我,讓我發現這個被掩蓋了二十年的真相嗎?
就在這時,張婷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刺耳的鈴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她手忙腳亂地從包里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後,嚇得差點把手機扔掉。
「是……是我姐……」我心中一凜,一把搶過手機,按下了接聽鍵和免提鍵。
「喂?婷婷,你到家了嗎?」電話那頭傳來張婉一如既往溫柔的聲音。
「……」張婷看著我,不敢出聲。
「婷婷?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電話那頭的張婉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聲音里多了一絲警惕。
我對著張婷做了一個口型,讓她照常回答。
張婷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聲音說:「沒……沒事,姐。我剛到家,準備洗漱了。」「哦,那就好。」張婉似乎鬆了口氣,然後又笑著說,「林偉不在家,你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會不會害怕?我這邊聚會也快結束了,要不我還是現在回來陪你吧?」
我的心臟猛地一緊。
她要回來了!
「不……不用了,姐!」張婷立刻尖聲拒絕,「我……我不害怕!你難得跟同學聚一次,就好好玩吧,不用管我!」「你今天怎麼怪怪的?」張婉的語氣里充滿了懷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別騙我。」我死死地盯著張婷,用眼神示意她穩住。
張婷的額頭上全是冷汗,她強作鎮定地說:「真的沒事,就是……就是今天喝了點酒,現在有點頭暈。姐,我先去睡了啊,你也早點休息。」說完,她不顧張婉在那頭還在追問,便慌亂地掛斷了電話。
房間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知道,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以張婉多疑的性格,這通電話肯定已經引起了她的警惕,她隨時都可能回來。
我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張婷,冷冷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張婷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她哽咽著說:「很久了……大概十年前,有一次我們姐妹倆喝酒,她喝多了,自己說出來的……她說她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除掉了白月,才能和你在一起……我當時嚇壞了,我不敢相信我姐姐會是這樣的人。這些年,這個秘密像一塊巨石一樣壓在我心上,我好幾次都想告訴你,可是我不敢……我怕她,我真的怕她……她警告過我,如果我敢說出去,她就……她就讓我和白月一個下場……」
我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原來,我身邊這兩個最親近的女人,一個親手殺害了我的摯愛,另一個則為虎作倀,隱瞞了十年之久!
我看著張婷,眼神里充滿了厭惡和鄙夷。
「所以,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娶了你的殺人犯姐姐,和她生活了二十年?你就心安理得地分享著這份用白月的命換來的『幸福』?」
我的質問讓張婷哭得更厲害了,她趴在地上,幾乎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姐夫……我不是人……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白月姐……」
我不想再聽她的懺悔。
我把日記本和那枚玉佩揣進懷裡,這是最重要的證據。
然後我拉起行李箱,轉身就要離開。
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地獄。
張婷忽然從地上爬起來,抓住了我的衣角:「姐夫,你要去哪?你要去報警嗎?」「放手!」我甩開她的手,聲音冷得像冰。
「不要!姐夫,你不能去報警!」她跪著爬過來,死死地抱住我的腿,「你報警的話,我姐就毀了!我們的家也毀了!念念怎麼辦?他才剛上大學,他不能有一個殺人犯的母親啊!」
聽到兒子的名字,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一陣刺痛。
是啊,我還有一個兒子。
這個無辜的孩子,如果知道自己的母親是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他該如何承受?
我一瞬間有些猶豫。
張我看著我,以為她的哀求起了作用,哭著說:「姐夫,算我求你了,看在念念的份上,你就忘了這件事,好不好?我們還像以前一樣生活,我保證,我再也不會多說一個字了……」「像以前一樣?」我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我甩開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你讓我,和一個殺人兇手,繼續生活在一起?你覺得可能嗎?」說完,我不再理會她的哭喊,毅然決然地拉開門,衝進了深夜的黑暗之中。
07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所謂的「家」。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冷風灌進我的脖子,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冷,因為我的心比這冬夜的寒風還要冰冷。
我拉著行李箱,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大腦一片混亂。
過往二十年的幸福生活,此刻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在我眼前一幕幕地閃回,然後轟然倒塌,化為一片廢墟。
張婉的溫柔體貼,她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她臉上幸福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一樁血腥的謀殺之上。
她不是愛我,她只是把我當成了一個戰利品,一個她用卑劣手段從別人手中搶來的戰利品。
而我,這個愚蠢的戰利品,還為此感恩戴德了二十年!
我感到一陣強烈的噁心,扶著路邊的電線桿,忍不住乾嘔起來。
我吐不出任何東西,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一隻手攪在了一起,痛苦不堪。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雙腿發軟,再也走不動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了城郊的一座橋上。
橋下是漆黑的河水,緩緩地流淌著,悄無聲息。
我靠在冰冷的欄杆上,從口袋裡掏出那枚玉佩。
在昏暗的路燈下,玉佩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我仿佛能看到白月清澈的笑容,聽到她銀鈴般的笑聲。
「阿偉,這塊玉佩真好看,這個『月』字,就像我一樣,永遠陪著你。」
「傻瓜,是我永遠陪著你才對。」「那我們就永遠陪著彼此,誰也不許先離開。」……往日的誓言言猶在耳,可如今卻已是陰陽兩隔。
而我,卻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害死她的兇手共枕了二十年。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自責將我淹沒。
白月,我對不起你!
我不僅沒能保護好你,還在你走後,娶了你的仇人,讓她享受了二十年的安穩生活!
我恨!
我恨張婉的歹毒,恨張婷的懦弱,更恨我自己的愚蠢和瞎了眼!
我緊緊地握著玉佩,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一個瘋狂的念頭湧上心頭:跳下去,或許跳下去,就能洗刷我這二十年的恥辱,就能去向白月贖罪。
就在我一條腿已經跨上欄杆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是我的兒子,林念。
我看著螢幕上跳動的名字,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爸?你出差順利嗎?怎麼這麼晚還不睡?」電話那頭傳來兒子充滿活力的聲音。
聽到他的聲音,我那顆被仇恨和絕望填滿的心,瞬間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絲理智流了進來。
「我……我沒事,剛和客戶談完工作。」我用沙啞的聲音撒著謊。
「哦,那你也早點休息,別太累了。對了,我媽剛才給我打電話,問我你有沒有聯繫我,她好像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都沒接,她挺擔心你的。」兒子的話,讓我瞬間清醒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