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小區一片寂靜,只有幾盞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
我用鑰匙打開家門,動作輕得像個小偷。
客廳里一片黑暗,只有臥室的門縫裡透出一絲微弱的光,那是張婉習慣開著的夜燈。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臥室門口,側耳傾聽,裡面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
她睡得很沉。
我輕輕推開門,閃身進入,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將門帶上。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蹦出喉嚨。
我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角落。
那個紅漆嫁妝箱,在昏暗的夜燈下,像一頭蟄伏的怪獸,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我蹲下身,仔細觀察著箱子上的那把銅鎖。
鎖已經很舊了,上面布滿了銅綠。
我從口袋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工具——一根細鐵絲和一把小號的螺絲刀。
我不是專業的鎖匠,但我之前在網上查過,這種老式鎖的結構相對簡單。
我的手因為緊張而不斷地顫抖,鐵絲好幾次都插不進鎖孔。
我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汗珠。
每一次金屬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都讓我心驚肉跳,生怕會驚醒床上的張婉。
終於,在嘗試了十幾分鐘後,我聽到了「咔噠」一聲輕響。
鎖開了!
我心中一陣狂喜,小心翼翼地取下銅鎖,放在一旁。
我的手放在箱蓋上,遲遲沒有掀開。
我的人生,可能就在這一掀之間,被徹底改變。
我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張婉,她的側臉在夜燈下顯得那麼安詳而美麗。
二十年的夫妻,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最終,對真相的渴望戰勝了內心的猶豫。
我一咬牙,緩緩地掀開了箱蓋。
箱蓋發出「吱呀」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我緊張地看向張婉,她只是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夢話,沒有醒來。
我鬆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箱子內部。
一股混雜著樟腦丸和舊物塵封已久的氣味撲面而來。
箱子裡沒有我想像中的金銀珠寶,也沒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最上面是一層疊放整齊的舊衣服,大多是些女性的裙子和襯衫,款式很老,看料子在當年應該價值不菲。
我將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放在地上。
衣服下面,是一些零散的小物件。
一個褪色的布娃娃,幾本泛黃的舊書,一個精緻的音樂盒,還有一本相冊。
我打開相冊,裡面是張婉年輕時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梳著兩條麻花辮,笑容青澀又燦爛,和現在溫婉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一頁頁地翻看著,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我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一股強烈的失望和自我懷疑湧上心頭。
難道,真的是我錯了嗎?
難道張婷真的只是酒後胡言?
我為了這點捕風捉影的猜測,就這樣背叛了和妻子二十年的信任?
我感到一陣懊悔和羞愧,準備將東西原樣放回去,就當今晚的一切從未發生。
就在我把最後一件衣服往箱子裡放的時候,我的手無意中碰到了箱子的底部。
我感覺觸感有些不對勁,箱底的木板似乎比箱壁要厚,而且敲上去的聲音也有些空洞。
我的心又提了起來。
我用手指仔細地在箱底摸索著,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我摸到了一個微小的凹槽。
我用力一按,只聽「咔」的一聲,箱子的底板竟然彈了起來,露出了下面的一個暗格。
05
暗格不大,裡面只放著兩樣東西。
一本巴掌大小、用牛皮包裹著的日記本,以及一個用絲綢手帕精心包裹著的小物件。
我的呼吸瞬間屏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
直覺告訴我,這,才是這個箱子真正的秘密。
我顫抖著手,先拿起了那個被絲綢手帕包裹的東西。
手帕已經有些發舊,但依然能看出質地精良。
我一層層地解開,當裡面的東西完全暴露在我眼前時,我的瞳孔猛地收縮,大腦一片空白。
那是一枚玉佩。
一枚雕刻著「月」字的、我再熟悉不過的和田玉佩。
這枚玉佩,是我二十年前親手送給我當時的女友,白月的。
白月是我的大學同學,也是我的初戀。
我們愛得熱烈而真摯,畢業後就訂了婚,準備一起為了未來奮鬥。
可就在我們訂婚後不久,她和朋友去郊外登山,失足從懸崖上摔了下去,當場就去世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我一度因為悲傷而頹廢不振。
後來,是在同事張婉的悉心陪伴和溫柔開解下,我才慢慢走出了陰影。
一年後,我和張婉結了婚。
我一直以為,那枚玉佩,隨著白月的離去,也一同消失在了那座山崖之下。
可現在,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出現在我妻子珍藏了二十年的嫁妝箱的暗格里?
一個極其荒謬和恐怖的念頭,像一道閃電,劃破了我混亂的思緒。
我不敢再想下去,而是發瘋似的抓起了那本牛皮日記本。
日記本沒有上鎖。
我翻開第一頁,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娟秀字跡映入眼帘。
是張婉的字。
我不會認錯。
日記的第一篇,記錄的日期,是二十一年前。
我強忍著內心的悸動,一頁一頁地往下看。
日記的前半部分,記錄的都是一個少女的暗戀心事。
她詳細地描述著她對一個叫「林」的男人的愛慕,那個男人就是我。
她寫著她是如何在公司里偷偷地觀察我,如何為我的一顰一笑而心動,又如何因為看到我和另一個女孩親密而心生嫉妒。
嫉妒的火焰,在字裡行間燃燒著,越來越旺盛,逐漸變得扭曲而偏執。
「為什麼?為什麼他看不到我?那個叫白月的女人到底哪裡好?她不配!她不配擁有他!他應該是我的!」「我看到他送給她一枚玉佩,他們笑得那麼開心。那笑容刺痛了我的眼睛。總有一天,我會把那枚玉佩拿回來,連同他的人一起。」看著這些充滿怨毒的文字,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
我繼續往後翻,翻到了白月出事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日記,只有短短几行字,卻像一把淬毒的尖刀,將我的心臟刺得千瘡百孔。
「今天天氣很好,很適合送人上路。我約了白月去爬山,她毫無防備地就答應了。她真是個天真的蠢女人。」「山頂的風很大,風景也很好。我問她,能不能把林讓給我。她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還說我無恥。於是,我推了她一把。她尖叫著掉了下去,像一隻折翼的蝴蝶。那枚玉佩,也被我拽了下來。」「現在,林是我的了。永遠都是我的了。這個秘密,會和這枚玉佩一起,永遠地鎖在我的箱子裡,見證我們完美的愛情。」
轟!
我的大腦仿佛被一顆炸彈引爆了。
我死死地盯著日記本上的文字,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我的眼球上。
白月不是意外……白月不是意外!
她是被張婉,被我這個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妻子,親手推下懸崖的!
這二十年來,我一直活在一個由她精心編織的巨大謊言里!
我娶了殺害我摯愛的兇手,和她生兒育女,還自以為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巨大的悲痛、憤怒和恐懼瞬間將我淹沒,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拿著日記本的手抖得不成樣子,指甲因為用力而深深地陷進了牛皮封面裡。
我抬起頭,看向床上那個熟睡的女人,她的呼吸依舊平穩,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恬靜的微笑。
可在我眼裡,她不再是我的妻子,而是一個戴著溫柔面具的、來自地獄的魔鬼!
我必須離開這裡!
立刻!
馬上!
我一刻也不能再和這個女人待在同一個空間裡!
我感覺這裡的空氣都充滿了血腥和謊言的味道,讓我噁心得想吐。
我踉蹌地站起身,因為蹲得太久,雙腿一陣發麻,差點摔倒。
我扶著牆壁,想要逃離這個讓我窒息的房間。
就在這時,我的心跳幾乎停止,門口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她回來了。
06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我全身的血液逆流,手腳冰涼,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裡還死死地攥著那本罪惡的日記。
門口傳來的鑰匙聲,如同死神的催命符,每一聲轉動都敲擊在我的心臟上。
我忘了,我告訴她的是出差三天,現在才第一天深夜,她怎麼會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