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的婚姻,每月三千元的「孝心」匯款,揭開了一個令人窒息的謊言。靈堂上的陌生女人用淬毒的眼神,將所謂的幸福婚姻撕得粉碎。真相,遠比死亡更冰冷刺骨。

結婚四十年,我以為自己嫁給了世界上最孝順的男人。
丈夫王建軍每月雷打不動地給鄉下「老母親」寄去三千塊錢,風雨無阻。
我曾為此深深感動,直到婆婆冰冷的屍體躺在靈堂中央,我才驚恐地發現,那個四十年來一直收取匯款的「老母親」,並不是她。
而在靈堂的角落,一個陌生的女人正冷冷地注視著我,她的眼神,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即將剖開我經營了一生的、所謂幸福的婚姻。
01
「淑琴,我媽……沒了。」
電話那頭,王建軍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壓抑的沙啞,仿佛一塊被水浸透又強行擰乾的破布。
我握著鍋鏟的手猛地一抖,半鍋滾燙的油「刺啦」一聲濺了出來,幾滴落在手背上,燙起一片灼人的紅。
可我顧不上疼,心裡「咯噔」一下,像是有一塊大石頭沉沉地墜了下去。
我和王建軍結婚四十年,婆婆就是我們婚姻里一道繞不開的背景。
她一直住在鄉下老家,身體不好,是我們夫妻倆心裡最沉的牽掛。
尤其是王建軍,他是個出了名的大孝子。
我們剛結婚那會兒,工資微薄,他寧願自己啃三個饅頭當中飯,也要省下錢給婆婆買營養品寄回去。
後來條件好了,他更是沒虧待過婆婆。
從四十年前開始,他每個月一號,都會準時去郵局,給婆婆的帳戶上匯去一筆錢。
一開始是三十,後來是三百,再後來,就固定成了三千。
這筆錢,三十年前是巨款,即便在今天,對於一個鄉下老人來說,也足以讓她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我從未有過怨言。
我覺得,一個男人對母親的孝順,恰恰是他責任感的最佳體現。
我甚至常常拿這件事教育我們的兒子王皓,要他學學他爸的孝心。
「什麼時候的事?」我穩了穩心神,關掉爐火,聲音有些發顫。
「今天早上,鄰居發現的。走得很安詳。」王建軍頓了頓,補充道,「我已經訂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車票,你把家裡的事安排一下,跟我一起回去。」
「好,我這就收拾。」我應了下來,心裡卻泛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
王建軍的聲音里,有悲傷,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疲憊。
那種感覺,不像兒子失去了母親,倒像是一個背負了多年沉重債務的人,終於卸下了肩上的擔子。
掛了電話,我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
從衣櫃里找出早就備好的黑色喪服,又把家裡的現金都找出來,塞進一個信封里。
我知道,農村的葬禮,處處都要用錢。
就在我把信封塞進包里時,我的目光無意間瞥到了書房的門。
門虛掩著,王建軍正坐在書桌前,背對著我。
他沒有在打電話安排後事,也沒有在沉痛哀悼,而是在電腦上,熟練地操作著網銀。
螢幕上那熟悉的轉帳介面刺痛了我的眼睛。
收款人信息被他寬厚的脊背擋得嚴嚴實實,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個鮮紅的數字:3000。
今天是二十七號,不是他雷打不動的一號。
婆婆人已經沒了,這筆錢,是寄給誰的?
一個荒謬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進我的腦海。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沖了進去,聲音因為震驚而變得尖利:「建軍,你這是幹什麼?媽已經……」
王建軍顯然被我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他「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電腦,動作快得有些狼狽。
他轉過身,臉上是慣常的溫厚,但眼神里卻有一閃而過的慌亂。
「沒什麼,媽雖然走了,但還有些醫院的尾款,還有之前欠下的人情,總要處理乾淨。我先把錢打過去,讓村裡的親戚幫忙辦妥。」
這個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無懈可擊。
可我心裡的那份怪異感卻不減反增。
四十年來,我從未懷疑過他,從未查過他的帳。
我們是相濡以沫的夫妻,信任是我們婚姻的基石。
但此刻,那塊基石上,卻悄無聲息地裂開了一道縫。
我沒有再追問,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他避開我的視線,起身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時間不早了,我們得趕緊去車站。」
一路無話。
長途大巴車廂里瀰漫著渾濁的空氣,我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心亂如麻。
王建軍坐在我旁邊,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目養神,眉頭卻始終緊緊地鎖著。
他偶爾睜開眼,看向窗外,那眼神空洞而遙遠,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山巒田野,望向了某個我一無所知的遠方。
我開始回想這四十年來的種種細節。
王建軍對婆婆的「孝順」,似乎總是停留在金錢上。
他每個月寄錢,卻很少回老家。
每次我提議回去看看,他總有各種理由推脫,不是工作忙,就是單位有事。
即便是過年,他也寧願把婆婆接到城裡來。
可婆婆也怪,每次都說自己身體不好,受不了舟車勞頓,從沒來過。
我們唯一的兒子王皓,長到二十多歲,見到奶奶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過去,我只當是婆婆體恤我們,不想給我們添麻煩。
現在想來,這更像是一種刻意的疏離。
他們母子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看不見的隔閡,而那每月三千塊的匯款,與其說是孝敬,不如說是一種……補償,或者說,是封口費。
這個可怕的念頭讓我渾身發冷。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是我想多了,是婆婆的突然離世讓我胡思亂想。
王建軍是我愛了四十年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親,他不可能騙我。
五個小時後,大巴車在顛簸中停在了縣城的汽車站。
我們又轉了一趟塵土飛揚的中巴,才終於回到了那個我只在照片里見過的、王建軍的故鄉——王家村。
村子比我想像中還要破敗。
泥濘的土路,低矮的土坯房,空氣中飄散著牲畜糞便和柴火混合的味道。
這景象,與那每月三千塊的「巨款」形成了 jarring 的對比。
我無法想像,一個每月有如此穩定高收入的老人,會生活在這樣貧窮的環境里。
那筆錢,到底去了哪裡?
我心裡的疑雲,越來越濃。
02
王家的老宅在村子最深處,是一座典型的北方農村院落,青磚灰瓦,院牆上布滿了風雨侵蝕的斑駁痕跡。
我們到的時候,院子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是聞訊趕來幫忙的親戚和鄰里。
靈堂就設在正屋,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停在屋子中央,前面擺著一張供桌,上面點著白燭,香火繚繞。
王建軍的大哥王建國迎了出來,他是個面容黢黑、神情木訥的莊稼漢。
看到我們,他渾濁的眼睛裡泛起一絲淚光,握著王建軍的手,哽咽道:「建軍,你可算回來了。媽……媽她沒等到你最後一面。」
王建軍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聲音沉痛:「哥,我來晚了。」
他的悲傷看起來那麼真實,真實到我幾乎要為自己之前的猜疑而感到羞愧。
也許,一切真的只是我的錯覺。
我跟著王建軍走進靈堂,按照禮數,給婆婆的靈位上了香,磕了頭。
棺材沒有合上,我走近了些,想看看這位我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婆婆最後一面。
棺材裡躺著一個瘦小乾癟的老太太,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雙手交疊在胸前,神態安詳,仿佛只是睡著了。
她的面容很陌生,和我心裡想像了四十年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注意到她身上穿著的壽衣,料子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
手腕上空空如也,沒有任何首飾。
這絕不是一個每月能拿到三千塊生活費的老人該有的樣子。
葬禮的流程繁瑣而壓抑。
作為家裡最重要的人物,王建軍被親戚們簇擁著,商量著各種事宜。
我作為弟媳,則跟著家裡的女眷們一起燒紙、守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