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爸就咱們兩個女兒，養老的事，終究得靠我們。周明沒什麼本事，賺得少，我心有餘力不足。」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蘇婉和張浩身上。
「姐，姐夫，你們條件好。我的意思是，以後每年給爸的養老錢，能不能加到三十萬？」
「三十萬？」
有人忍不住低呼出聲。
蘇雨用力點頭，一副為大家著想的樣子。
「對！三十萬！這樣爸的晚年也能更有保障，我們做女兒的也安心。不然……」
她拖長了聲音，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蘇天明。
「不然，爸心裡有疙瘩，覺得女兒女婿不貼心，萬一寒了心，鬧著要讓你們凈身出戶，那多不好看，對吧姐？」
赤裸裸的威脅。
空氣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張浩和蘇婉身上。
有驚訝，有幸災樂禍，有看熱鬧不嫌事大。
蘇婉氣得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浩的心，像被浸在了冰水裡。
他每年辛苦賺錢，供養著這個家，供養著岳父一家。
換來的不是感激，而是得寸進尺的勒索。
還是在所有親戚面前。
06
這已經不是要錢了。
這是把他的尊嚴踩在腳下摩擦。
他看向岳父蘇天明。
岳父端著酒杯，臉上沒什麼表情，既沒反對，也沒制止。
好像是默認了小姨子的說法。
張浩的心，徹底涼了。
他想起這些年受的窩囊氣。
想起岳父一家永無止境的索求。
想起自己像個傻子一樣，以為用錢能換來和平。
夠了。
真的夠了。
就在他準備拍桌子站起來的時候。
「砰！」
一聲脆響！
岳父蘇天明猛地將手裡的酒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碎片和酒液四濺！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蘇天明臉色鐵青，渾身發抖，手指著愣在原地的小姨子蘇雨。
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
「蘇雨！你放什麼狗屁！」
「誰讓你在這胡說八道的！」
「我什麼時候說要三十萬了！我什麼時候說要讓他們凈身出戶了！」
「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爸！」
整個包間，死一般的寂靜。
蘇雨徹底傻了，張著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爸我我也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
蘇天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亂響。
「你是巴不得我早點死！好來算計你姐和你姐夫的錢！」
「我沒有
蘇雨慌了神，看向周明，周明早就低下頭，裝鴕鳥。
「滾！」
蘇天明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你給我滾出去！我沒你這種混帳女兒！」
突如其來的反轉，讓所有人都懵了。
07
包括張浩。
他看著暴怒的岳父，看著狼狽不堪的小姨子，看著一屋子噤若寒蟬的親戚。
心裡沒有預想中的快意。
只有一種說不出的荒謬和冰涼。
蘇雨哭著跑了出去，周明趕緊追了上去。
聚會不歡而散。
親戚們面面相覷，陸續找藉口離開。
很快，包間裡只剩下蘇天明，和張浩、蘇婉三人。
服務員進來默默打掃地上的碎片。
蘇天明像是瞬間老了好幾歲，頹然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
蘇婉擔心地給他倒了杯水。
「爸，您別生氣了，小心身體。」
蘇天明沒接水杯，而是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向張浩。
那眼神里，有愧疚，有尷尬，還有一絲張浩從未見過的疲憊。
「張浩
岳父的聲音沙啞。
「爸。」
張浩應了一聲，心情複雜。
蘇天明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今天這事是雨雨不對，也是我教女無方。」
他停頓了很久，才繼續說道。
「那十五萬以後，不用給了。」
張浩愣住了。
蘇婉也驚訝地看著父親。
「爸？」
蘇天明擺擺手，顯得意興闌珊。
「我還沒老到要靠著女婿的施捨過日子。以前是我想岔了。」
他站起身，腳步有些蹣跚。
「婉兒，陪我去結帳吧。」
蘇婉趕緊扶住他。
走到門口，蘇天明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張浩，你先回去吧。今天對不住了。」
岳父和妻子離開了包間。
張浩一個人站在原地。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閃爍。
包間裡還殘留著酒菜的氣味，以及一絲淡淡的悲哀。
他以為會有的爆發，沒有來。
他以為會有的爭吵，以另一種方式結束了。
岳父最後那句「對不住」，在他耳邊迴響。
這突如其來的「理解」，並沒有讓他感到輕鬆。
08
反而像是一塊更沉的石頭，壓在了心上。
他知道，有些東西，從蘇雨說出那句話開始，就已經徹底改變了。
裂縫已經出現。
表面的平靜之下，暗流只會更加洶湧。
今天岳父摔了杯子。
下一次呢？
張浩走出酒店，夜風吹在臉上，帶著涼意。
他拿出手機，螢幕上是兒子笑呵呵的照片。
他必須保護好自己的家。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這場由貪婪引發的鬧劇，或許才剛剛拉開序幕。
而他已經沒有退路。
接下來的日子，表面風平浪靜。
岳父蘇天明果然沒再提那十五萬養老錢的事。
小姨子蘇雨也消停了，家族群里沒了往日的活躍，連朋友圈都設成了三天可見。
但張浩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蘇家那邊，指不定怎麼議論他。
覺得是他慫恿了蘇婉，或者給岳父甩了臉色，才逼得蘇天明說出「不用給錢」的話。
畢竟，在有些人眼裡，你只要不肯繼續當冤大頭，那就是你的錯。
蘇婉夾在中間，明顯更沉默了。
一邊是父親和妹妹，一邊是丈夫，她左右為難。
張浩心疼她，卻也無能為力。
有些疙瘩，不是幾句安慰就能解開的。
這天下午，張浩正在開會，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張總，聽說您最近遇到點煩心事？關於您岳父家的。或許，我們可以聊聊。我知道一些您可能感興趣的東西。」
張浩眉頭一皺。
是誰？
他下意識地想刪掉，這種來歷不明的信息，多半是騙局或者惡作劇。
但鬼使神差地，他回了一句。
「你是誰？想聊什麼？」
對方回復得很快。
張浩的心猛地一沉。
蘇雨？周明？賭債？
09
張浩想起聚會那天，蘇雨那副有恃無恐、急於要錢的樣子。
難道
「你有什麼目的？」
張浩追問道。
「沒什麼目的，只是想交個朋友。或許，張總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對了，免費附贈一個消息，周明最近在打聽您公司那個新區項目的建材供應商名單。」
簡訊到此為止，無論張浩再問什麼，對方都不再回復。
張浩放下手機，後背有些發涼。
這個人，對他家的情況，甚至對他的工作，似乎都很了解。
是競爭對手？還是別有用心之人？
但信息指向性太明確了。
蘇雨和周明，恐怕不止是貪心那麼簡單。
他們可能惹上了真正的麻煩，而且，這個麻煩已經開始試圖把他拖下水。
那個新區項目，是他目前手上最重要的案子，投入了巨大心血。
如果建材供應商環節出了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周明打聽這個幹什麼？
張浩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他原本以為，只是家庭內部的矛盾。
現在看來，水比他想像的要深得多，也渾得多。
他拿起內線電話。
「小王，進來一下。」
助理小王很快推門進來。
「張總，您找我？」
張浩沉吟片刻，低聲吩咐。
小王愣了一下，但立刻點頭。
「明白。」
「第二，新區項目所有供應商的資質覆核，你親自盯著，尤其是即將簽約的那幾家，背景要查清楚，有任何疑點，立刻向我彙報。」
「好的，張總。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張浩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希望沒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小王離開後，張浩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陽穴。
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不能坐以待斃。
必須弄清楚，蘇雨和周明到底在搞什麼鬼，那個神秘的簡訊發送者又是誰。
還有岳父蘇天明。
他那天突如其來的爆發和維護，究竟是真心悔悟，還是另一種以退為進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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