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手機螢幕的冷光，映照在張浩臉上。
家族群里的消息，定格在昨晚的歡笑。
一張張聚會照片,每個人都笑得燦爛。
張浩滑動螢幕，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年收入一百萬，聽起來確實不錯。
可每月的房貸車貸，孩子上的私立學校，還有固定給岳父家的那筆錢。
細算下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更讓人不舒服的是，岳父家似乎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
甚至，還嫌給得不夠多。
張浩嘆息一聲，將手機扔到沙發上。
妻子蘇婉從廚房走出，手裡端著切好的水果。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沒什麼。」
張浩揉揉太陽穴。
「就是有點累。」
蘇婉在他身邊坐下，遞過一塊蘋果。
「是因為爸那邊的事嗎？」
張浩沒出聲，算是默認。
蘇婉沉默片刻，聲音變得輕柔。
「我知道你為難但爸年紀大了，弟弟妹妹又還沒獨立
「我明白。」
張浩打斷她，語氣有些煩躁。
「我沒說不給。」
只是這種理所當然的態度，讓人心裡很不舒服。
當初結婚時，岳父蘇天明就有點瞧不上他。
覺得他是個外地來的窮小子，配不上女兒。
是蘇婉堅定要跟他，甚至差點和家裡決裂。
後來張浩拚命工作，一步步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年收入達到這個數。
岳父家的態度才稍微好轉。
但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依然存在。
好像他張浩有今天，全靠攀上了蘇家這棵大樹。
每年十五萬，與其說是贍養費，不如說是「進貢」。
是向蘇家證明他張浩「識相」的證明。
這錢給得不情願，收得也未必真心。
門鈴突然響起。
02
蘇婉起身去開門，是小姨子蘇雨和她老公周明。
蘇雨一進來，就大聲嚷嚷。
「姐，姐夫，你們這小區環境真好，就是停車費有點貴。」
周明跟在後面，手裡拎著兩盒包裝一般的茶葉。
「姐夫，最近忙什麼呢？」
張浩打起精神應付。
「老樣子，瞎忙。」
蘇雨眼睛在客廳里掃了一圈，落在新買的電視上。
「喲，換電視了？這尺寸不小啊，花了不少錢吧？」
「還行。」
蘇婉接過話。
「舊的壞了。」
蘇雨撇撇嘴，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所有人都能聽見。
「還是姐夫有本事，年薪上百萬就是不一樣，說換就換。」
張浩心裡咯噔一下。
年收入一百萬，到了蘇家人嘴裡，似乎變成了他們可以隨意支配的資源。
而且好像這錢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蘇婉趕緊使眼色，讓張浩去倒水。
張浩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廚房。
他聽見蘇雨在外面繼續說話。
「姐，不是我說你，你太節儉了。姐夫賺那麼多，你也不好好打扮打扮，你看你這包，都舊成什麼樣了
張浩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
吃飯的時候，蘇雨話更多了。
「姐夫，聽說你們公司最近又接了個大項目？你這級別，分紅不少吧？」
「還行，還沒到位。」
張浩含糊地回答。
周明在一旁幫腔。
「還是浩哥厲害，不像我，在小單位混日子，撐不死餓不著。」
蘇雨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你還好意思說！讓你跟姐夫學學，你又不聽！要是你有姐夫一半能耐，我至於過得這麼緊巴嗎？」
這話明著說周明，暗地裡還是在點張浩。
意思是他張浩有錢，卻沒多幫襯他們。
張浩低頭吃飯，沒接話。
蘇婉在桌子底下，輕輕碰了碰他的腿。
示意讓他忍耐。
03
這頓飯吃得張浩胃疼。
好不容易送走了蘇雨兩口子，家裡總算安靜了。
蘇婉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
「雨雨就那性格，嘴快，心不壞，你別往心裡去。」
張浩沒吭聲。
心不壞？
他看分明是心眼太多。
蘇婉看他臉色還是不好，嘆了口氣。
「下周末爸生日，飯店訂好了，禮物我也準備了，是塊手錶。」
張浩嗯了一聲。
「錢夠嗎？不夠我轉給你。」
「夠了。」
蘇婉頓了頓。
「就是到時候親戚們都在，你稍微忍著點脾氣。」
張浩知道她什麼意思。
蘇家那些親戚，一個個都是人精。
捧高踩低，見錢眼開。
每次家庭聚會，對他都是場考驗。
「我知道。」
張浩語氣疲憊。
「我有分寸。」
話是這麼說，但心裡那股無名火，卻越燒越旺。
憑什麼？
他辛辛苦苦賺錢養家，憑什麼還要受這種窩囊氣？
就因為他娶了蘇婉？
就因為當初蘇家看不上他，所以他現在必須用錢來買尊嚴？
這道理，到哪裡都說不通。
岳父蘇天明的生日宴，訂在市裡一家挺氣派的酒店。
包間很大，能坐兩桌人。
蘇家這邊的親戚差不多都到齊了。
大伯、小叔、幾個姑姑、姨婆，還有一堆張浩叫不上名字的堂兄弟、表姐妹。
熱鬧是熱鬧，但那種熟悉的、讓人窒息的感覺又來了。
張浩和蘇婉到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到了。
岳父蘇天明坐在主位，穿著嶄新的唐裝，臉色紅潤，正跟旁邊的大伯聊天。
看到他們進來，只是抬了抬眼皮。
04
「爸，生日快樂。」
蘇婉笑著送上禮物。
「這是張浩給您挑的手錶。」
蘇天明接過來，隨手放在一邊，連包裝都沒拆。
「來了就坐吧，就等你們了。」
語氣不冷不熱。
張浩喊了聲「爸」，蘇天明從鼻子裡「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倒是小姨子蘇雨，熱情地招呼他們。
「姐，姐夫，這邊坐！給你們留了位置！」
位置安排得很微妙。
主桌是蘇天明、大伯小叔幾位長輩，還有蘇雨周明兩口子。
張浩和蘇婉被安排在了另一桌，跟幾個小輩坐在一起。
蘇婉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但沒說什麼。
張浩心裡冷笑，這是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
宴會開始，敬酒，說吉祥話。
氣氛看著挺熱烈。
但張浩能感覺到，不少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他身上。
帶著審視，帶著算計。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大伯端著酒杯，開始說話了。
「天明啊，你有福氣啊！女兒女婿都這麼有出息！」
蘇天明擺擺手，語氣聽著謙虛，實則炫耀。
「有什麼出息，就是混口飯吃。」
「哎，這話說的！」
小叔接話。
「誰不知道你們家張浩，年薪這個數！」
他伸出手指，比了個數字。
桌上頓時一片嘖嘖聲。
「一百萬啊！了不得！」
「婉兒嫁得好，天明你以後就等著享福吧！」
「就是，比我們家那個強多了，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
張浩低著頭，假裝吃菜。
他知道，重頭戲要來了。
果然，蘇雨站了起來，端著飲料杯。
「今天爸生日，我敬爸一杯！祝爸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05
大家都跟著舉杯。
喝完坐下，蘇雨話鋒一轉，目光看向了張浩這一桌。
準確地說，是看向了蘇婉。
「姐，說起來，咱們家就屬你命最好，嫁了姐夫這麼能幹的人。」
蘇婉笑了笑，沒接話。
蘇雨卻不打算停下，聲音提高了些，確保整個包間都能聽見。
「姐夫年薪這麼高，對咱爸也孝順，每年都給十五萬養老錢，真是沒得說。」
張浩心裡一沉。
來了。
他就知道，這錢給得不安生。
蘇雨嘆了口氣，表情變得有些「憂愁」。
「不過姐啊，現在物價漲得這麼厲害，爸年紀也大了，身體不如從前，時不時就得去醫院看看。那十五萬，聽著不少，可真要有個大病小災的，也不經花啊。」
包間裡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蘇婉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張浩放下筷子，冷冷地看著蘇雨表演。
蘇雨像是沒察覺到氣氛不對，繼續自顧自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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