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手術室的燈滅了。
門開了,醫生推著擔架床出來。
雨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嚇人,但胸口還在起伏。
「雨欣!」林晨沖了過去,緊緊握住她的手。
醫生摘下口罩,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手術很成功,大人保住了。」
「孩子呢?」我忍不住問。
醫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林晨,緩緩說道:「孩子...」
她停頓了一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孩子也保住了。」
醫生的臉上終於露出真正的笑容,「是個男孩,五斤二兩,雖然是早產兒,但各項指標還算穩定,已經送進新生兒重症監護室了。」
那一瞬間,林晨整個人都僵住了。
然後,他突然就跪了下去,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謝謝...謝謝...謝謝醫生...」
他不停地說著謝謝,淚水止不住地流。
我的眼眶也濕潤了。
走過去扶起林晨,拍著他的背:「好了,都過去了,母子平安,這是最好的結果。」
林晨轉過頭,緊緊抱住我,在我肩膀上哭得像個孩子。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的聲音哽咽,斷斷續續,「如果雨欣和孩子出了什麼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這些天我才知道,什麼房子,什麼面子,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家人...」
我拍著他的背,什麼話也沒說。
有些話,不需要說出來,彼此都懂了。
雨欣被推進了病房。
她還沒完全清醒,但生命體徵都很平穩。
林晨一直守在她床邊,握著她的手,一刻也不鬆開。
我和林靜去了新生兒重症監護室。
隔著玻璃,我看到了那個小小的生命。
他躺在保溫箱裡,身上插著各種管子,小小的拳頭緊緊攥著,偶爾會動一下。
我的心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這是我的孫子。
我的血脈延續。
那么小,那麼脆弱,卻那麼頑強地活著。
「您哭了。」林靜輕聲說。
我抬手擦了擦眼角,笑了:「是啊,高興哭了。」
中午的時候,雨欣醒了。
她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孩子...孩子怎麼樣了?」
林晨緊緊握著她的手:「孩子很好,母子平安,醫生說孩子很健康。」
雨欣的眼淚流了下來,嘴角卻揚起一個虛弱的笑容。
然後她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眼淚流得更凶了。
「...對不起...」
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好好養身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雨欣哭著點頭。
那天下午,我去醫院財務處辦理了住院押金。
產科加上新生兒監護,需要先交五萬塊。
林晨跟著我來,說:「爸,這錢我來出...」
「你有嗎?」我轉頭看著他。
他沉默了,臉漲得通紅。
我嘆了口氣,拿出銀行卡:「先把押金交了,其他的,以後再說。」
「...」林晨的聲音很輕,「我...我會還您的,我發誓,我一定會還的...」
「我知道。」
我看著他,認真地說,「這次我相信你。」
我每天都去醫院。
雨欣恢復得很好,林晨白天去上班,晚上來醫院陪護,周末就跑外賣攢錢。
我看著他瘦了一大圈,眼睛裡布滿血絲,卻咬著牙堅持。
孩子在保溫箱裡住了十天,各項指標都穩定了,終於可以出院。
那天,林晨抱著孩子,手都在抖。
您看,他睜眼了。」他轉過頭對我說,臉上滿是笑容。
看著那個小小的生命,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情緒。
「給孩子起名字了嗎?」我問。
林晨和雨欣對視一眼,雨欣說:「爸,我們想讓您給孩子起名字。」
我愣了一下。
「就叫林念吧。」我說,「念,是思念的念,也是念恩的念。希望他長大後,懂得感恩,懂得珍惜身邊的人。」
林晨的眼圈紅了,重重地點頭:「好,就叫林念。」
09
出院那天,林晨和雨欣堅持要我搬回家。
雨欣需要坐月子,孩子也需要照顧,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林晨說,「而且...而且那本來就是您的家。」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神,點了點頭:「好,我回去。」
「但是有個條件。」我停頓了一下。
「您說,什麼條件都行!」林晨急切地說。
「房貸的事,從這個月開始,你自己還。」
我看著他的眼睛,「我可以幫你們帶孩子,可以幫雨欣做飯,但錢的事,你必須自己負責。你是個父親了,該學會承擔責任了。」
林晨鄭重地點頭:「爸,您放心,我一定會做到的。我已經跟公司申請了,晚上和周末可以繼續跑外賣。雨欣也說了,等身體恢復了,她也會找份兼職。我們一定能把房貸還上。」
「還有。」我又說,「以前我幫你還的那四十多萬,你也得還我。不用急,慢慢來,但必須還。」
「我會還的!」林晨的聲音很堅定,「爸,您給我五年時間,我一定全部還清!」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笑了。
這個孩子,終於長大了。
回到家的第一天,雨欣躺在床上休息,林念睡在她身邊。
我在廚房給雨欣燉湯,林晨在客廳收拾房間。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整個家都暖洋洋的。
您的房間我重新收拾過了,床單被套都換了新的。」林晨走進廚房說。
「嗯。」我點點頭,繼續看著火候。
林晨站在我身後,突然說:「爸,對不起。」
我轉過頭,看著他。
「對不起,讓您受委屈了。」他低著頭,「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以前真的太混蛋了。把您送進養老院,卻從來沒想過您的感受。我只想著自己方便,自己舒服,從來沒想過您為我付出了多少。」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爸,您養我三十五年,我卻連您晚年都不想照顧。我...我真的不是人。」
「行了。」我打斷他,「過去的事就過去了。」
認真地說:「但是記住,以後不許再犯同樣的錯。」
林晨用力點頭:「我記住了,爸。以後我一定好好孝順您。」
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雖然雨欣還在坐月子,不能下床,我們就在房間裡擺了個小桌子。
林念躺在旁邊的嬰兒床里,偶爾發出幾聲輕哼。
林晨給我夾菜:「爸,您多吃點。」
雨欣也說:「爸,這些天辛苦您了。」
我笑著點頭,心裡暖暖的。
吃完飯,林晨收拾碗筷,我抱著林念在客廳里走動。
小傢伙睜著黑亮的眼睛看著我,小手揮來揮去。
我輕輕摸著他的小臉,心裡湧起一股柔軟的情緒。
「小念啊,」我輕聲說,「你要好好長大,以後要做個懂得感恩的人。」
林念好像聽懂了似的,咧開嘴笑了。
一個月後,林晨第一次用自己的錢還了房貸。
他特意給我看了銀行的扣款簡訊。
您看,這是我自己還的。」他的臉上滿是自豪。
「很好,繼續努力。」
他笑了,笑容里有疲憊,但更多的是充實。
我還給您準備了這個。」
他遞給我一個存摺。
我打開一看,裡面存了三千塊。
「這是我跑外賣賺的錢,專門給您存的。」林晨說,「以後每個月,我都會往裡面存錢,慢慢還您以前幫我還的房貸。」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
「好孩子。」我拍著他的肩膀,「爸相信你。」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春節。
林念已經三個多月了,胖了一大圈,每天咿咿呀呀的,特別可愛。
除夕那天,全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
林靜也來了,還有雨欣的父母。
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林晨給我倒了一杯酒:「爸,我敬您。」
他站起來,舉起杯子:「謝謝您養我長大,謝謝您幫我還房貸,謝謝您沒有放棄我這個不孝子。這一年,我學到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以後,我會好好孝順您,好好照顧這個家。」
我笑了,端起杯子:「好,爸等著看你表現。」
我們碰了杯,一飲而盡。
窗外,煙花綻放,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
我坐在沙發上,抱著熟睡的林念,看著熱鬧的家,心裡滿是溫暖。
這一年,我們經歷了太多。
從被送進養老院,到註銷醫保卡,到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再到現在全家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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