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的抽油煙機嗡嗡作響。
油星子濺在手臂上，火辣辣地疼。
林晚騰不出手去揉，只能歪著頭，用肩膀蹭了蹭額角的汗。
鍋里的糖醋排骨冒著泡，甜膩的香氣混著油煙味，鑽進鼻子裡，讓人一陣犯噁心。
今天是她和張磊結婚12周年的紀念日，也是她當全職太太的第10個年頭。
客廳里傳來婆婆的咳嗽聲，緊接著是摔遙控器的動靜。
「這破電視怎麼回事？又卡了！林晚！林晚死哪兒去了？」
林晚趕緊關了抽油煙機，擦了擦手跑出去。
婆婆癱在沙發上，眉頭擰成一團，手裡的遙控器扔在地上，電池都彈了出來。
「媽，您別急，我看看。」林晚蹲下身，撿起遙控器和電池，小心翼翼地裝回去。
「看什麼看？天天在家待著，連個電視都弄不明白？」婆婆翻了個白眼，「我兒子娶你回來是當祖宗的？是讓你伺候我們老兩口的！」
林晚的手頓了頓，沒說話。
這種話，她聽了十年，早就從最初的委屈變成了如今的麻木。
遙控器按下去，電視果然恢復了正常，正在播一部狗血家庭劇。
「行了行了，趕緊做飯去，我兒子快下班了，餓著他怎麼辦？他可是我們家的頂樑柱。」婆婆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
林晚回到廚房，重新打開抽油煙機。
鍋里的排骨已經有點糊了，她趕緊加了點水，翻炒了幾下。
手機放在料理台上，螢幕亮了一下。
是閨蜜蘇晴發來的消息：「晚晚，紀念日快樂！晚上出來聚聚？我訂了咱們以前常去的那家西餐廳。」
林晚看著消息，嘴角下意識地彎了彎，手指在螢幕上懸了半天，最終還是回覆：「不了，家裡要做飯。」
蘇晴秒回：「又是這樣？林晚，你能不能為自己活一次？張磊他就不能體諒你一下？」
林晚沒再回復。
體諒？這個詞在她和張磊的婚姻里，早就成了奢侈品。
她想起剛結婚的時候，張磊還不是現在這樣。
那時候她在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工作，手裡攥著註冊會計師證，薪水比張磊還高。
張磊那時候創業剛起步，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卻總會記得她的生日、紀念日。
有一次她加班到深夜，外面下著大雨，張磊打著傘在公司樓下等她，凍得瑟瑟發抖，卻把懷裡的熱奶茶遞給她，笑著說：「老婆，辛苦你了。」
那時候的他，眼裡有光，心裡有她。
可這一切，都在她辭職當全職太太后，慢慢變了味。
「叮鈴——」門鈴響了。
林晚以為是張磊回來了，趕緊解下圍裙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快遞員，手裡捧著一個大蛋糕。
「請問是林晚女士嗎？您的蛋糕到了。」
林晚愣了一下，她沒訂蛋糕。
「是蘇晴女士給您訂的，附言是『希望我的女孩永遠快樂』。」快遞員笑著說。
林晚接過蛋糕，眼眶有點發熱。
十年了，除了蘇晴，還有誰記得她的喜好？記得今天是她的紀念日？
她把蛋糕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剛要轉身回廚房，張磊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來了。
「媽，我回來了。」
張磊脫下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正好砸在那個蛋糕盒上。
林晚的心猛地一揪，趕緊走過去：「小心點，這是蘇晴給我訂的蛋糕。」
張磊瞥了一眼蛋糕盒，皺了皺眉：「買這個幹什麼？浪費錢。」
「今天是我們結婚12周年紀念日。」林晚的聲音很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張磊愣了一下，隨即拍了拍腦袋：「哎呀，你看我這記性，太忙了，給忘了。」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沒有絲毫歉意，反而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婆婆在一旁附和：「就是，男人以事業為重，忘了就忘了，多大點事兒？林晚，你也別太矯情。」
林晚沒說話，轉身走進廚房，把剩下的菜趕緊炒完。
四菜一湯端上桌，張磊已經坐在餐桌旁，拿起筷子開始吃了。
「嗯，今天這排骨味道不錯。」他含糊地說，眼睛盯著手機螢幕，手指飛快地在上面滑動著。
「對了，老婆，跟你說個事兒。」張磊放下筷子，抬起頭看著林晚。
林晚心裡一動，以為他要為忘記紀念日道歉，或者有什麼補償的話。
「我們公司最近要擴大規模，我手裡的事情特別多，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根本顧不上家裡。」張磊嘆了口氣，「媽年紀也大了，身體不好，家裡的事全靠你一個人，我實在不忍心。」
林晚的心裡泛起一絲暖意，原來他還是體諒她的。
「所以我想了想，你乾脆把工作辭了吧，安心在家當全職太太，照顧我和媽，還有孩子。」張磊的語氣很自然，仿佛這是一個再合理不過的提議。
林晚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
「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讓你辭職啊。」張磊皺了皺眉，「你看你現在工作也不算穩定，工資也沒多少，還顧不上家裡，多不划算。」
「沒多少？」林晚的聲音有點發顫，「我一個月工資兩萬五，比你剛創業的時候還高！」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張磊不耐煩地擺擺手，「現在我不一樣了，我一個月能掙十幾萬，還養不起你？」
「我不是要你養！」林晚的情緒有點激動，「我喜歡我的工作，我有自己的職業追求！」
「追求能當飯吃嗎？」婆婆放下碗，敲了敲桌子，「女人家，嫁了人就是要以家庭為重！你看看你，天天在外面跑，像什麼樣子？家裡的孩子不管，老人不顧，我兒子娶你回來幹什麼？」
「孩子現在上初中了，住校，不用我天天看著。」林晚反駁道。
「那我呢？我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婆婆提高了音量，「我兒子心疼你，讓你在家享清福，你還不知好歹！」
張磊拉住林晚的手，語氣軟了下來：「老婆，我知道你捨不得你的工作，但是我也是為了你好。你想想，天天上班多累啊，風吹日曬的，在家多舒服，看看電視，做做飯，陪陪媽，多輕鬆。」
他的眼神很真誠，仿佛真的是為了她著想。
林晚看著他，想起了剛結婚時的那些美好時光。
那時候他創業艱難，她一邊工作一邊幫他打理公司的財務，經常忙到深夜。
他那時候說：「老婆，等我成功了，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不用再這麼辛苦。」
難道現在，他是在兌現當初的承諾嗎？
「我養你」這三個字，像一顆糖，砸在了林晚的心裡。
十年全職太太的生活，雖然委屈，但她總覺得，張磊心裡還是有她的。
也許，辭職在家，真的能讓這個家更和睦？
「我再想想。」林晚抽回手，低聲說。
「還想什麼啊？這有什麼好想的？」張磊皺了皺眉，「明天我就幫你去辦離職手續。」
「不行，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來。」林晚站起身，「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間了。」
她回到房間，關上門，靠在門板上，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手機又亮了，是蘇晴發來的：「晚晚，你別聽張磊的鬼話！他就是想把你綁在家裡，讓你徹底失去自我！」
林晚看著消息，心裡亂成一團麻。
她想起自己剛工作的時候，意氣風發，拿著註冊會計師證，在事務所里是重點培養對象。
那時候的她，眼裡有光，臉上有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可自從當了全職太太，她每天圍著灶台、老公、孩子轉，漸漸失去了自己的社交圈，失去了工作能力，甚至失去了自信。
有一次同學聚會，以前的同事問她現在做什麼，她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全職太太，只能含糊地說「在家做點家務」。
那種自卑感，深入骨髓。
可張磊的話，又讓她心存僥倖。
也許，他真的是心疼她？也許，辭職之後，他會對她更好？
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林晚頂著黑眼圈起床。
張磊已經做好了早餐，煎蛋和牛奶放在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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