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無奈之下,我媽看著我,艱難地開口:"清清,要不……給你小姨打個電話吧?"
我知道,這是我媽最後的辦法了。
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願意再去打擾小姨剛剛開始的新生活。
我拿出手機,指尖在小姨的號碼上懸停了很久,都無法按下。
我該怎麼跟她說?
告訴她,那個為了錢把她趕出家門的母親,現在病危住院,需要錢救命?
告訴她,那個搶走她1800萬的哥哥,已經把錢敗光了,現在成了個一無所有的賭鬼和酒鬼?
這何其殘忍,又何其諷刺。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疑惑地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喂,請問是沈清女士嗎?"
"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德恆律師事務所的張律師,"對方的語氣非常專業,"我受江映月女士的委託,處理她與秦秀蓮女士的房產糾紛一案。我們查到,您是秦秀蓮女士的直系親屬,所以想跟您核實幾個情況。"
房產糾紛?
我愣住了,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小姨……在告外婆?
"張律師,您是不是搞錯了?"我下意識地反問,"那個老宅已經拆遷了,錢也已經分完了,哪還有什麼房產糾紛?"
電話那頭的張律師輕笑了一聲,然後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直接把我炸得外焦里嫩。
"沈女士,您可能有所不知。當初拆遷的,只是江家的祖宅。而在那片區域,秦秀蓮女士名下,其實還有一處房產。那是江映月女士的父親,也就是您的外公,在去世前通過遺囑公證,指定留給她女兒江映月一個人的。只是秦秀蓮女士,似乎一直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06

張律師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混沌的思緒。
外公留給小姨的房子?
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張律師,您確定嗎?這不可能吧,如果還有一套房子,拆遷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一起算?"我追問道,心臟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而狂跳不止。
"因為那套房子,並不在祖宅的院落里,而是在隔壁的一條巷子裡。是一套獨立的小院,房產證上的名字,一直都是秦秀蓮女士。但是,我們這裡有您外公江先生親筆簽名的遺囑公證書,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在他百年之後,那套小院的所有權,將無條件轉移給他的小女兒江映月。"
張律師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嚴肅:"我們有理由相信,秦秀蓮女士隱瞞了這份遺囑,並且在拆遷過程中,將這套本該屬於江映月女士的房產,也算在了她自己的名下,一併領取了拆遷補償款。"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如果張律師說的是真的,那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那1800萬里,有一部分,甚至是一大部分,根本就不屬於外婆,而是徹頭徹尾屬於小姨的!
外婆不僅剝奪了小姨應得的家庭財產,甚至還侵占了外公留給她唯一的遺產!
這個認知,讓我渾身冰冷,手腳都開始發麻。
"那……那套小院,值多少錢?"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根據我們從拆遷辦調取的文件來看,那套小院的面積和位置都優於祖宅,評估的補償價格,是一千兩百萬。"
一千兩百萬!
我的天!
1800萬里,有1200萬,是小姨的!
外婆拿著本該屬於小姨的1200萬,加上祖宅的600萬,一共1800萬,全都給了舅舅江國棟!
然後,她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把為她付出了二十年青春的小姨,凈身出戶,一腳踢開!
這已經不是偏心了,這是赤裸裸的詐騙和搶劫!
"沈女士?您還在聽嗎?"張律師的聲音將我從巨大的震驚中拉了回來。
"在……我在。"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張律師,那……我小姨現在是什麼意思?她是要起訴我外婆嗎?"
"是的。江女士已經正式委託我們,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秦秀蓮女士歸還本該屬於她的1200萬拆遷款,以及相應的利息。"張律師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法院的傳票,應該很快就會送到醫院。"
掛了電話,我站在醫院走廊里,久久不能平靜。
我終於明白,小姨為什麼能走得那麼決絕。
她不是在鬧脾氣,也不是一時衝動。
她是在長達二十年的壓榨和欺騙之後,徹底的心死。
她不是放棄了反抗,而是在用一種最冷靜、最合法,也最致命的方式,進行反擊。
我回到ICU病房外,隔著厚厚的玻璃,看著躺在裡面,渾身插滿管子,奄奄一息的外婆。
我心中對她最後的一絲憐憫,也消失殆盡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我媽見我臉色不對,急忙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把張律師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我媽聽完後,整個人都傻了。
她癱坐在長椅上,嘴裡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爸怎麼會……媽她怎麼敢……"
她顯然也無法接受,自己的母親,竟然會做出如此卑劣無恥的事情。
而蹲在一旁的舅舅江國棟,在聽到"1200萬"這個數字時,眼睛裡瞬間迸發出一種貪婪的光芒,但隨即又被絕望所取代。
他知道,這筆錢,跟他沒有一毛錢關係了。
不僅如此,他還將背負上巨額的債務。
法院的傳票,比我們想像中來得更快。
兩天後,兩個穿著制服的法院工作人員,就將一紙訴狀,送到了外婆的病床前。
彼時,外婆的病情剛剛穩定,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
當她看到訴狀上"原告人:江映月"和那"1200萬"的字樣時,她的眼睛猛地瞪大,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她……她敢告我?"她指著訴狀,手指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這個孽女!她竟然敢告自己的親媽!她要遭天譴的!"
她情緒激動,血壓飆升,監護儀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醫生和護士立刻沖了進來,進行緊急處理。
病房裡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等外婆的情緒稍微平復下來,她死死地抓住舅舅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命令道:"國棟!你去找她!你馬上去找她!讓她撤訴!讓她立刻給我撤訴!不然我就死給她看!"
舅舅江國棟一臉為難。
他現在哪裡還有臉去找小姨?
"媽……這……這錢本來就是映月的,是爸留給她的……"他小聲地辯解道。
"你給我閉嘴!"外婆厲聲喝道,"什麼她的我的!她是我生的,她的就是我的!我把我的錢給我兒子,天經地義!她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她這是想逼死我,逼死你啊!"
這種顛倒黑白、強詞奪理的邏輯,我已經懶得去反駁了。
我只是冷眼看著他們母子,覺得無比可笑。
"媽,現在說這些沒用了。"舅舅哭喪著臉,"錢……錢都沒了啊!我拿什麼還給她?"
"什麼叫沒了?"外婆的眼睛裡充滿了懷疑和驚恐,"那1800萬呢?你別告訴我你都……"
"我……"舅舅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了頭。
看著他這副樣子,外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一口氣沒提上來,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
病房裡,再次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07
外婆的身體,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下,徹底垮了。
她雖然被搶救了回來,但精神狀態卻一天不如一天,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清醒的時候,就拉著人咒罵小姨不孝,罵舅舅敗家;糊塗的時候,就對著空氣喊:"映月,我餓了……映月,給我翻翻身……"
而舅舅江國棟,在得知自己不僅一無所有,還可能要背負上千萬債務之後,徹底變成了一個懦夫。
他開始躲避。
躲避醫院的催款單,躲避法院的傳票,甚至躲避外婆的咒罵。
他每天只在飯點出現一下,扔下一點從我媽那裡拿來的飯菜,然後就像躲瘟神一樣逃走,連一句話都懶得跟外婆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