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她走進來，將飯盒放在桌上，然後環顧了一下四周，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
她沒有勸我回去，也沒有為沈墨說一句話，只是打開飯盒，將裡面的飯菜一樣一樣地拿出來，都是我平時最喜歡吃的。
"先吃點東西吧，三天沒好好吃飯了，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我確實餓了，也沒有矯情，坐下來，默默地吃飯。
方晴就坐在我對面，安靜地看著我，等我吃得差不多了，她才緩緩開口。
"小晚，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亂，很痛苦。這件事，確實是沈墨不對，他不該瞞著你。"
"但是，媽想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跟你說幾句心裡話。"
她看著我，眼神真誠而又嚴肅："商場如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當年『陽光計劃』的競爭，異常慘烈。就算沒有沈氏，也會有李氏、張氏。你父親的公司，當時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內部問題，就算沒有外力的壓迫，也撐不了多久。沈氏的出現，只是加速了這個過程而已。"
"我不是在為沈家開脫。我只是想告訴你，商業上的成敗，和你個人的幸福，是兩碼事。你不能因為上一輩的恩怨，就否定沈墨對你的感情。"
"我看著沈墨長大，他是什麼樣的性子，我比誰都清楚。他從小就冷清，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我一度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愛上任何人。直到你的出現。"
方晴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我從未見過他對一個女孩子那麼上心。他會笨拙地去學做你喜歡吃的菜，會因為你無意中說喜歡某位畫家的作品，就跑遍全世界去搜集。他手機里存的，全都是你的照片。他的愛，或許始於愧疚，但日積月，早已變成了深入骨髓的本能。"
"小晚，人不能總活在過去。當年的事，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現在愛不愛他，想不想和他繼續走下去。媽不逼你，媽只希望，你能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不要因為一時的心結，錯過一個真心愛你的人，讓自己後悔一輩子。"
婆婆的話，像一股溫暖的溪流，緩緩淌過我幾近乾涸的心田。
她沒有一味地偏袒自己的兒子，而是站在一個客觀、理性的角度，幫我分析問題，解開心結。
是啊，我愛沈墨嗎？
答案是肯定的。
我無法想像，沒有他的未來，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或許，我該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08
在我獨自冷靜思考的三天裡，江城因為陳峰在慈善晚宴上的那一鬧，早已是滿城風雨。
"沈氏集團總裁夫人原是二婚，前夫大鬧晚宴，爆出驚天內幕！"
"豪門恩怨：沈氏為奪項目，逼死競爭對手，總裁以愛為名，實為補償？"
"揭秘總裁夫人的過往：婚內不孕，氣病老父，究竟是純情白蓮還是心機毒婦？"
各種捕風捉影、惡意揣測的報道，像病毒一樣在網絡上蔓延開來。
沈氏集團的股價，也因此受到了影響，連續兩天小幅下跌。
我不在沈家的這幾天，沈墨和方晴他們，不僅要擔心我，還要應付來自外界的巨大輿論壓力。
就在我決定回家的那個下午，網上突然爆出了更猛的料。
這一次，矛頭不再是指向我和沈墨，而是對準了陳峰和他的母親李娟。
一篇名為《一個賭徒的自白：我如何親手毀掉了我的家庭和岳父的公司》的長文，被一個知名的財經博主發布出來，並且附上了大量的證據。
文章以陳峰的口吻，詳細地敘述了八年前，他是如何沉迷賭博，如何偷偷挪用林氏企業一百萬公款，最終導致公司資金鍊斷裂的全過程。
文章里，還附上了當年賭場的監控錄像截圖、他簽下的高利貸欠條，以及他轉走公司公款的銀行流水記錄。
除此之外，文章還爆出了更多不為人知的細節。
比如，李娟是如何常年對我進行精神虐待和家暴，陳峰是如何在我發高燒時不管不顧，甚至失手將我推下樓梯導致我骨折……
每一件事，都附有確鑿的證據。
鄰居的證詞錄音、醫院的驗傷報告、甚至是我當年偷偷寫下的日記照片。
這篇長文，就像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引爆了整個輿論場。
之前還在同情陳峰，辱罵我的那些網友，瞬間調轉槍頭，開始瘋狂地譴責陳峰和李娟這對人渣母子。
"臥槽！這還是人嗎？賭博、挪用公款、家暴……五毒俱全啊！"
"心疼總裁夫人，原來當年經歷了這麼多，難怪會離婚。這種男人不離，留著過年嗎？"
"所以說，林氏企業破產的真正原因，是這個賭鬼女婿啊！沈氏簡直是背了八年的黑鍋！"
"之前還說人家不能生，我看就是他自己有問題吧！支持總裁夫人告他！把他送進監獄！"
輿論瞬間反轉。
緊接著，沈氏集團的公關部，也正式發布了一份官方聲明。
聲明中，首先澄清了當年"陽光計劃"的商業競爭，承認沈氏在商戰中使用了合法但激進的手段，並就此事對林家造成的間接影響，表示誠摯的歉意。
隨後，聲明話鋒一轉，用大量的數據和證據，證明了林氏企業破產的根本原因，是其內部管理混亂和關鍵人物的職務侵占，與沈氏的商業競爭並無直接的因果關係。
最後，聲明以一種極其強硬的態度表示，對於陳峰先生在慈善晚宴上的惡意傷人行為，以及其母子二人長期以來對我進行的誹謗和敲詐勒索，沈氏集團將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權利。
這份聲明，寫得有理有據，不卑不亢。
既表現了豪門應有的擔當，又亮出了自己不容侵犯的底線。
公關戰打得漂亮又徹底。
我看著手機上的這些新聞，心裡說不出的震撼。
我能想像得到，為了搜集這些證據，為了在短短三天內完成這一場驚天逆轉，沈墨和婆婆在背後，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們用這種方式，向所有人證明了我的清白，也維護了沈家的聲譽。
更重要的是，他們讓我看到了，他們保護我的決心。
我收起手機，走出了老房子的門。
是時候，回家了。
09
我回到沈家大宅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客廳里燈火通明，沈墨、公公、婆婆都在，三個人都坐在沙發上，誰也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凝重。
看到我回來，沈墨第一個站了起來，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眼中充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和小心翼翼的緊張。
"小晚，你……你回來了。"他想牽我的手，卻又有些不敢。
我看著他眼下的烏青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知道他這幾天一定沒有休息好。
心裡一疼，主動握住了他冰涼的手。
"我回來了。"我說。
一句話，讓沈墨瞬間紅了眼眶。
方晴和沈建國也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方晴走過來，拉著我的另一隻手，"快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準備吃飯了。這幾天，肯定沒好好照顧自己。"
那一晚，我們一家人，終於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安穩飯。
飯桌上，誰也沒有再提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公公和我聊起了畫展，婆婆給我夾著我喜歡吃的菜，沈墨則一直默默地為我剝蝦。
溫暖的燈光下，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從前，但又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那道裂痕，正在以一種更加堅固的方式，慢慢癒合。
飯後，沈墨陪我到花園裡散步。
初夏的夜晚，微風不燥，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
我們走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網上的事情，我都看到了。謝謝你。"
沈墨停下腳步，轉過身，認真地看著我："小晚，該說謝謝的人是我。謝謝你，還願意回來。謝謝你，還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他將我輕輕地擁入懷中，下巴抵在我的發頂，聲音沙啞地在我耳邊說："對不起。過去的事，是我錯了。我保證，以後，我再也不會對你有任何隱瞞。"
"我也有不對。"我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輕聲說，"我不該在不了解真相的情況下，就給你判了死刑。我應該……更相信你一點。"
"不，是我的錯。"他抱得更緊了，"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
我們在花園裡相擁了很久，仿佛要將這幾天的思念和不安，都融化在這個擁抱里。
"陳峰……你們打算怎麼處理？"我輕聲問。
提到這個名字，沈墨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蓄意傷人，證據確鑿，已經被正式批捕了。再加上之前的誹謗和敲詐勒索，數罪併罰，律師說，至少要在裡面待十年。"
十年。
對於一個正當壯年的男人來說，這基本上意味著，他的人生，已經毀了。
我心裡沒有絲毫的同情，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至於網上那些散播謠言的媒體和營銷號，"沈墨繼續說道，"我已經讓法務部給他們都發了律師函。要麼公開道歉，要麼，法庭上見。"
這就是沈墨的行事風格，果決，狠厲，不留任何後患。
而我，就是被他用這種霸道的方式，牢牢地護在他的羽翼之下。
"都過去了。"我抬起頭，看著他輪廓分明的下巴，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上去。
沈墨愣了一下，隨即反客為主，用一個炙熱而又深情的吻，回應著我。
夜色溫柔，繁星滿天。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們才是真正地，風雨同舟，再無間隙。
10
關於陳峰的審判，在一個月後公開進行。
我和沈墨沒有到場，但從新聞上看到了結果。
他因故意傷害罪、誹謗罪、敲詐勒索罪等多項罪名成立，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
據說，他在法庭上，聽到判決結果後，當場崩潰，哭得像個孩子。
但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買。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這場風波，也終於以一種徹底的方式，畫上了句號。
沈氏集團的股價，在官方聲明發布後，不降反升，甚至超過了風波前的最高點。
而我，也因為這場風波中受害者的形象，以及沈家毫不猶豫的維護，意外地收穫了很多人的同情和喜愛。
大家都說，我是苦盡甘來，是現實版的"涅槃重生"。
我的畫廊，也因此名聲大噪，每天都有很多人慕名而來。
我的那幅《涅槃》，在慈善晚宴後，被一位企業家高價收藏，也成為了圈內一段佳話。
生活，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正在畫廊里指導新來的實習生布展，忽然感到一陣反胃，衝到洗手間吐了個天翻地覆。
類似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我的心裡，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我悄悄去醫院做了個檢查。
當醫生把那張B超單遞給我，笑著對我說"恭喜你，沈太太，你懷孕了，已經七周了"的時候，我的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
是喜悅的淚水。
我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無法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沒想到，幸福，會以這樣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再次降臨。
我拿著那張B超單，第一時間趕回了家，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沈墨和婆婆他們。
車子剛在院子裡停穩，我就看到沈墨行色匆匆地從別墅里走了出來。
"怎麼了？這麼著急，要去哪？"我笑著迎上去。
沈墨看到我，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快步走過來，一把將我抱進懷裡，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正要去找你。小晚，療養院那邊剛才打來電話，說……爸他，今天下午醒過來了。"
"什麼？"我手中的B超單，飄然落地。
我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
我爸……醒了？
昏迷了八年的父親，竟然……醒過來了？
巨大的驚喜，像海嘯一樣，將我淹沒。
我激動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地抓著沈墨的胳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往下掉。
雙喜臨門。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我只知道，老天爺在關上一扇門後，終究還是為我，打開了一扇窗。
不，是為我打開了通往整個天堂的大門。
沈墨彎下腰，撿起那張被風吹到角落的B超單。
當他看清上面的字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抬頭，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我，嘴唇哆嗦著，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小晚，這……這是……"
我哭著，笑著，用力地點了點頭。
"沈墨，你要當爸爸了。"
下一秒，我被他緊緊地擁入懷中，這個一向冷靜自持，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男人，此刻，卻像個孩子一樣，抱著我，又哭又笑。
婆婆和公公聽到動靜，也從屋裡走了出來。
當他們得知這兩個天大的好消息時，同樣是激動得熱淚盈眶。
方晴握著我的手，看著沈墨，笑著說："看吧，我就說，我們小晚，是我們沈家的福星。"
陽光下，我們一家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我靠在沈墨的懷裡，看著蔚藍的天空，看著滿園的薔薇，心裡一片寧靜和感恩。
八年前，我從地獄裡爬出來，滿身泥濘，傷痕累累。
八年後，我終於在愛里，獲得了新生。
真正的涅槃，不是遺忘過去，而是在經歷了所有的苦難和背叛後，依然有勇氣，去擁抱愛，去相信愛。
而我，何其有幸，遇到了我的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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