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電話是在一個初夏的午後打來的,當時我正窩在婆婆方晴新換的進口沙發里,品嘗著她親手為我泡的頂級大紅袍。
陽光透過別墅的落地窗,將庭院裡盛開的薔薇光影投射在地毯上,空氣中瀰漫著茶香與花香。
丈夫沈墨剛發來信息,說他提前結束了會議,正在回家的路上。
八年了,離婚後的這八年,我以為自己早已將過去埋葬在時間的塵埃里,徹底換了人間。
直到那個陌生的號碼在手機螢幕上震動,一個我既熟悉又憎惡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我才知道,有些噩夢,並不會因為你走進了天堂,就徹底放過你。

01
手機螢幕上跳動的是一串來自本地的陌生號碼。
我本想直接掛斷,但看著身旁正戴著老花鏡,興致勃勃研究一本插花藝術圖冊的婆婆方晴,我還是按下了接聽鍵,順手把音量調到了最低。
"喂,你好。"我輕聲說,不想打擾這份寧靜。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隨即傳來一陣嘈雜的背景音,像是在某個混亂的小酒館,緊接著,一個我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聽到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酒氣和一絲不確定的顫抖,鑽進了我的耳朵。
"是我……林晚,我是陳峰。"
我的心臟猛地一沉,仿佛被人攥緊了,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溫熱的白瓷杯壁傳來一絲涼意。
陳峰,我的前夫。
一個在我生命中最灰暗的八年里,扮演了懦弱、自私、冷漠等所有負面角色的男人。
我們已經離婚八年了,八年里,我們沒有任何聯繫,我換了手機號,換了城市,換了……整個人生。
我沒想到,他竟然還能找到我。
"有事嗎?"我的聲音冷得像冰,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八年,沈墨和婆婆方晴用愛與尊重,將我從過去的泥潭裡一點點拉出來,洗凈我滿身的污泥,教會我如何挺直腰杆,如何正視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
"小晚,我……我知道這麼多年是我對不起你。"陳峰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哭腔,廉價的悔恨透過電流傳來,讓我感到一陣生理性的噁心,"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跟她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你有多好。她就是個瘋子,只知道錢,我媽現在也後悔了,天天念叨你的好,說當初是她老糊塗了……"
他說的"她",應該是他當初為了之離婚的那個女人。
而他的媽媽,我那個曾經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用盡了各種惡毒語言和手段折磨我的前婆婆李娟,竟然會念叨我的好?
這簡直是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說完了嗎?"我冷冷地打斷他,"說完我就掛了。"
"別!小晚,你別掛!"陳峰急切地喊道,"我們復婚吧,好不好?我知道你肯定還單身,你這麼好的女人,肯定是在等我。我們重新開始,我發誓,這次我一定好好對你,我媽也保證,她會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疼……"
他的話越來越語無倫次,那些虛偽的誓言像一根根針,扎在我早已癒合的傷口上。
我仿佛又看到了八年前那個雨夜,我發著高燒,懇求他送我去醫院,他卻不耐煩地把我推開,說他媽說了,發燒睡一覺就好了,去醫院浪費錢。
也仿佛看到了李娟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只知道花她兒子的錢。
更看到了那個女人挺著肚子找上門來時,陳峰躲在他母親身後,不敢看我一眼的懦弱模樣。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畫面瞬間衝垮了我用八年時間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我的手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
我正要開口,用最刻薄的語言讓他滾出我的世界,身邊的婆婆方晴卻忽然摘下了老花鏡。
她剛剛一直安靜地看書,但我知道,以她的洞察力,不可能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
"小晚,怎麼了?誰的電話,讓你臉色這麼難看?"她溫柔地問,眼神里滿是關切。
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想說沒什麼,只是個打錯的電話。
可就在這時,電話那頭的陳峰似乎是喝多了,膽子也大了起來,他沒有聽到方晴的聲音,依舊在自顧自地哭喊:"小晚,你說話啊!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給你跪下都行!只要你回來,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你不知道我這幾年過得有多苦,那個女人敗光了我所有的錢,我媽現在身體也不好……"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客廳里,卻足以讓耳力不錯的方晴聽得一清二楚。
方晴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那雙平日裡總是含著溫和笑意的眼睛裡,此刻卻閃過一絲凌厲的寒光。
她沒有多問一句,直接伸出手,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從我手中拿過了手機。
我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
只見方晴優雅地將手機放到耳邊,按下了免提鍵,然後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冰冷而又充滿壓迫感的聲音,對著電話那頭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位先生,你找誰?"
陳峰還在哭哭啼啼,冷不丁聽到一個陌生的、充滿威嚴的女聲,瞬間卡了殼:"啊?你……你是誰?林晚呢?"
"我是她婆婆。"方晴的聲音平靜,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過去跟我們家小晚是什麼關係。我只警告你一句,她現在是我沈家的兒媳婦,是我方晴捧在手心裡的寶。你要是再敢打電話來騷擾她,我不介意動用一些手段,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陳峰的酒大概瞬間就醒了。
"婆……婆婆?"他結結巴巴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不可能!林晚她……她怎麼可能結婚了?"
方晴冷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輕蔑和不屑:"她為什麼不能結婚?像小晚這麼好的姑娘,難道還要在你那種垃圾堆里耗一輩子?看來你不僅眼瞎,腦子也不太好使。"
說完,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凌厲,像一把出鞘的利劍:
"還有,剛剛我好像聽到你說,想讓我兒媳婦跟你復婚?"她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我告訴你,就算我兒子沒了,我們沈家的家產就是捐給慈善機構,也輪不到你這種貨色來肖想!聽明白了嗎?"
陳峰被這番話徹底鎮住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方...晴似乎還覺得不夠,她看著我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肩膀,眼中的怒火更盛,對著電話補充了最後一句,也正是這句話,徹底擊潰了陳峰最後一絲幻想。
"你個不要臉的東西,自己過得不如意,就想來破壞別人的家庭?敢勾引我兒媳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行!滾!"
說完,她甚至沒有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啪"的一聲,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然後隨手將那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做完這一切,她身上的凌厲氣場瞬間消失,又變回了那個溫柔慈愛的婆婆。
她心疼地握住我冰涼的手,輕輕拍著我的手背,柔聲安慰道:"別怕,小晚,有媽在,誰也別想再欺負你。"
溫暖的掌心傳來陣地的熱量,瞬間驅散了我心底的寒意。
我看著她,眼眶一熱,積攢了八年的委屈和後怕,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我不是因為陳峰而哭,而是因為方晴。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了一個會這樣毫無保留地站在我身前,為我遮風擋雨的"媽媽"。
02
沈墨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我和婆婆方晴相擁而泣的畫面。
他快步走過來,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了我。
他脫下西裝外套,半跪在我面前,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水,英俊的眉宇間寫滿了擔憂和緊張:"怎麼了?媽,小晚這是怎麼了?誰欺負她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方晴放開我,嘆了口氣,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
她每說一句,沈墨的臉色就陰沉一分,當聽到陳峰竟然異想天開要我復婚時,他周身的氣壓已經低到了冰點,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湧著駭人的風暴。
"他找死!"沈墨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壓迫感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讓整個客廳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