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我猜錯了嗎?
難道那本日記只是張婉的臆想?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類似皮革的東西。
我心中一喜,用力地將它從淤泥里拽了出來。
是一隻登山鞋的殘骸!
鞋子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但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款式!
我精神大振,繼續在附近摸索。
很快,我又找到了一團爛布一樣的東西,上面似乎還有一個金屬的拉鏈頭。
就是它們!
我將這些東西小心翼翼地放進防水袋裡,然後衝著井口大喊:「拉我上去!」
當我被張婷從井裡拉上來的時候,已經渾身濕透,滿身都是污泥,狼狽不堪,但我手裡卻緊緊地攥著那個防水袋,那裡面,是遲到了二十年的正義。
第二天,我按照計劃,出現在了和兒子約定的那家咖啡館。
我選了一個靠窗的角落位置,能清楚地看到門口的情況。
我提前在身上藏好了一個微型錄音設備。
沒過多久,我的兒子林念推門走了進來,他看起來有些緊張,四處張望著。
在他身後不遠處,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張婉。
她戴著帽子和口罩,裝作路人,但那雙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咖啡館裡。
她果然上鉤了。
林念找到了我,快步走了過來。
「爸!你到底怎麼了?媽說你……」「坐下說。」我打斷了他,示意他冷靜。
我能感覺到,張婉的目光像兩道利劍一樣射在我的背上。
「念念,爸爸遇到了一些很大的麻煩,這個麻煩,和你的媽媽有關。」我看著兒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林念愣住了:「和我媽有關?什麼意思?」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我提前設好的鬧鐘。
我對林念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先去處理一點急事,記住,在我回來之前,哪兒也別去。」說完,我便起身從咖啡館的後門離開了。
我知道,這是我留給張婉的最後機會。
她看到我離開,一定會忍不住進來向兒子打探情況。
我躲在咖啡館對面的一個角落裡,用望遠鏡觀察著裡面的一舉一動。
果然,我離開後不到五分鐘,張婉就迫不及待地走進了咖啡館,坐到了林念對面。
「念念!你爸跟你說什麼了?他人在哪?」她焦急地問道。
林念被她嚇了一跳,搖了搖頭:「爸什麼都沒說,就讓我在這裡等他。」「他是不是拿了什麼東西?是不是一個本子?」張婉的語氣變得歇斯底里,她失去了往日的從容和優雅,像一個輸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
「什麼本子?我不知道啊!」林念一臉茫然。
「你肯定知道!你別騙我了!」張婉激動地抓著兒子的手,「念念,你聽媽媽說,你爸爸他瘋了!他想毀了這個家!你一定要幫媽媽,告訴媽媽他到底在哪!」「媽,你弄疼我了!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林念被她的樣子嚇壞了。
「我在說什麼?」張婉慘笑一聲,眼神里充滿了瘋狂和絕望,「我在說,是我殺了白月那個賤人!是我把她推下山崖的!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爸爸,為了我們這個家!他怎麼能這麼對我?他怎麼能為了一個死人,來毀掉我們二十年的感情?」
咖啡館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
林念更是被她的話驚得目瞪口呆,臉色慘白。
「媽,你……你說什麼?」「我說,我才是最愛他的那個人!」張婉大聲地嘶吼著,將二十年來壓抑的所有陰暗情緒,在這一刻,當著我們兒子的面,徹底地爆發了出來。
我站在馬路對面,按下了錄音的停止鍵。
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我慢慢地放下望遠鏡,兩行清淚,終於忍不住從眼角滑落。
10
我沒有立刻報警,而是將錄音和那隻從井裡打撈上來的登山鞋殘骸,匿名寄給了警方,同時附上了一封長信,詳細闡述了二十年前白月墜崖案的始末以及我的所有推測。
我沒有留下自己的信息,因為我不想在案件調查清楚之前,讓我和兒子的生活受到過多的打擾。
做完這一切後,我才終於撥通了報警電話,告訴他們,我要舉報一起二十年前的謀殺案。
警察的行動很迅速。
他們根據我提供的線索,很快就控制了張婉和張婷。
面對鐵一般的證據和妹妹的指證,以及那段清晰的錄音,張婉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她對二十年前殺害白月,並偽造其意外墜崖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那口廢井,也成為了鎖定她罪名的最後一顆釘子。
警方在井底的淤泥中,找到了更多屬於當年張婉的物品碎片,經過技術鑑定,與日記中的描述完全吻合。
案件的結果毫無懸念。
張婉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無期徒刑。
張婷因包庇罪,也被判處了相應的刑罰。
當法官宣判的那一刻,我坐在旁聽席上,內心沒有一絲復仇的快感,只有無盡的悲涼和空虛。
我這二十年的人生,就像一個巨大的笑話。
我以為的幸福家庭,原來是建立在情人的屍骨之上。
我以為的賢惠妻子,原來是戴著面具的惡魔。
對兒子林念的打擊是最大的。
他無法接受,那個溫柔慈愛的母親,竟然是一個冷血的殺人兇手。
在得知真相後,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不見任何人。
我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慢慢地幫助他走出陰影。
我告訴他,錯的是他母親,而不是他。
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能被上一輩的恩怨所拖累。
我賣掉了那套承載著二十年謊言的房子,帶著兒子搬到了一個新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
我們誰也沒有再提起過張婉,仿佛這個女人,從來沒有在我們的生命中出現過。
一年後,在一個清朗的秋日,我獨自一人,來到了白月的墓前。
墓碑上的照片,她依舊笑得那麼燦爛。
我將一束她最喜歡的白菊花,輕輕地放在墓前,然後拿出了那枚「月」字玉佩。
「白月,對不起,我來晚了。」我撫摸著冰冷的墓碑,輕聲說道,「害你的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可以安息了。」一陣風吹過,捲起幾片落葉,仿佛是她無聲的回應。
我坐在墓前,絮絮叨叨地跟她講著這些年發生的一切,講我的愚蠢,講我的悔恨,也講我和兒子的未來。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夕陽西下,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我站起身,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笑臉,然後將那枚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墓碑前。
「它本來就屬於你,現在,物歸原主了。」我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陽光穿過樹梢,在我身後灑下一地斑駁。
我知道,過去的一切都已結束。
未來的路還很長,雖然充滿了未知,但我會帶著對白月的愧疚,以及對兒子的責任,堅定地走下去。
那個紅漆嫁妝箱,以及它所埋葬的一切罪惡與謊言,都將成為我生命中一道永不磨滅的傷疤,時刻提醒著我,有些真相,遠比我們想像的要殘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