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嫌不夠亂嗎？"爸爸的巴掌重重地甩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間蔓延開來。
我捂著臉頰，呆呆地看著他滿臉怒容的樣子，完全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姑姑林小雅站在一旁，臉色蒼白如紙，剛才她說要把癱瘓的姑父也接到我們家來，話音剛落，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爸爸就衝過來給了我這一巴掌。
"爸，我什麼都還沒說呢。"我顫抖著聲音說道。
"你用說嗎？我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麼！"爸爸的聲音在客廳里迴蕩，"小雅已經在咱家住了十三年了，十三年！現在她丈夫癱瘓了需要照顧，你還想拒絕嗎？"
姑姑低下頭，眼淚無聲地滑落："哥，要不然我還是搬出去吧，我不想讓你們為難。"
"搬什麼搬！"爸爸瞪著眼睛，"這個家永遠都是你的家！"
我看著這一切，心裡五味雜陳。十三年前姑姑剛來我們家時，我還是個高中生，現在我都三十歲了，她卻一天都沒有離開過。
01
十三年前的那個夜晚，我永遠都忘不了。
那時我剛上高三，正在房間裡做數學題，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爸爸去開門，只見姑姑提著一個破舊的行李箱站在門外，渾身濕透了，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樣紅腫。
"哥，我能在你這兒住幾天嗎？"姑姑的聲音顫抖著，"我和老孫吵架了，實在沒地方去了。"
孫國華是姑姑的丈夫，在一家工廠上班，收入不高，脾氣卻很大。我小時候去姑姑家玩過幾次，每次都能聽到他們夫妻倆在房間裡爭吵，聲音大得鄰居都能聽見。
"什麼吵架不吵架的，這裡永遠是你的家。"爸爸二話不說就讓姑姑進來了，媽媽也趕緊給她倒了熱水，找了乾淨的衣服。
那一晚，姑姑在我們家的客廳里哭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起來，她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但還是堅持要給我們做早飯。
"小雅，你別忙活了，休息一下。"媽媽心疼地說。
"沒事的，嫂子，我做點事情心裡好受些。"姑姑擠出一個笑容，"再說我也不能白住在這裡，總得做點什麼。"
從那一天開始，姑姑就真的成了我們家的一員。她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給全家人做早飯，中午趕回來做午飯，晚上還要洗衣服、打掃衛生。她把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比媽媽還要細心。
"小雅真是太好了，咱家從來沒有這麼整潔過。"媽媽常常這樣誇獎姑姑。
爸爸也很滿意，他總說："一家人就應該互相幫助，小雅這麼勤快，住在咱家是咱們的福氣。"
起初，我以為姑姑只是暫時住在我們家，等她和姑父的關係緩和了就會搬回去。可是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姑姑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媽媽："姑姑什麼時候回她自己家啊？"
媽媽搖搖頭："你姑姑和你姑父的感情問題很複雜，不是三兩天能解決的。我們能幫就幫吧，反正家裡也不差她一個人的飯錢。"
就這樣，姑姑在我們家一住就是好幾年。她從來不提回到自己家的事，我們也漸漸習慣了她的存在。她就像是我們家的保姆，但又比保姆更貼心，因為她是家人。
高考前的那段時間，姑姑每天晚上都會給我煮銀耳蓮子湯，說是補腦的。她還特意買了很多營養品，變著花樣給我做各種補湯。
"小輝，這道題不會做吧？來，姑姑看看。"她甚至會陪我做作業，雖然她只有初中文化，但她的關心讓我感到很溫暖。
高考結束後，我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那天晚上，全家人都很高興，姑姑特意做了一桌好菜慶祝。
"小輝真爭氣，姑姑為你驕傲。"她眼裡含著淚花，"你要是早點有出息就好了，姑姑也能跟著沾光。"
當時我覺得姑姑的話有些奇怪，但也沒太在意。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已經把我們家當成了她真正的家。
02
大學四年，我每次放假回家，都能感受到姑姑在我們家地位的變化。
剛開始的時候，姑姑做什麼事都很小心翼翼，生怕給我們添麻煩。她從來不敢大聲說話，吃飯的時候也總是等我們先動筷子。但是漸漸地，她變得越來越自然，越來越像這個家真正的女主人。
大二那年春節，我帶了個女朋友回家過年。姑姑比媽媽還要興奮，一大早就去菜市場買了最新鮮的菜，忙前忙後地準備年夜飯。
"小輝，你女朋友喜歡吃什麼？姑姑給她做。"她拉著我的手說，眼裡閃著光芒。
"姑姑，你別太累了，隨便做幾個菜就行。"我有些不好意思。
"那怎麼行呢？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必須要隆重一點。"姑姑擺擺手，"姑姑的手藝你還不知道嗎？保證讓她滿意。"
那頓年夜飯確實做得非常豐盛，十二道菜，每一道都很精緻。我女朋友吃得讚不絕口，一個勁地夸姑姑手藝好。
"阿姨，您做菜真是太香了，比我媽媽做的還好吃。"女朋友真誠地說。
姑姑聽了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孩子真會說話，喜歡吃就多吃點，別客氣。"
從那以後，姑姑似乎找到了自己在這個家裡的定位。她不再是寄人籬下的外人，而是這個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開始對家裡的事情發表意見，甚至有時候還會指揮媽媽做這做那。
"嫂子，你這個菜切得太粗了，小輝他們年輕人不喜歡吃這樣的。"她會這樣對媽媽說。
"嫂子，這個沙發套該換了，都用了三年了，看起來很舊。"她也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奇怪的是，媽媽從來不覺得姑姑多管閒事，反而很感謝她的建議。
"小雅考慮得真周到，我都沒想到這些。"媽媽總是這樣回應。
爸爸更是對姑姑讚不絕口："小雅真是賢惠，咱們家能有她真是太好了。"
大學畢業後，我在城裡找到了工作，但還是經常回家。每次回去，都能看到姑姑把家裡打理得更加井井有條。她把客廳重新裝飾了一遍，還在陽台上種了很多花花草草，整個家看起來溫馨而有生活氣息。
"姑姑，你把家裡弄得真漂亮。"我由衷地讚嘆。
"你喜歡就好，這也是你的家嘛。"姑姑笑著說，"等你結婚的時候，姑姑再給你好好布置一下。"
聽到姑姑這麼說，我心裡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說這是我的家，但同時她也把這裡當成了她的家。十年來，她在這裡付出了那麼多心血，確實有理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可是，她真正的家在哪裡呢？她和姑父的那個家，現在還存在嗎？
這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但從來沒有勇氣開口。因為我怕答案會讓所有人都很尷尬。
03
工作第三年，我在城裡買了房子，準備結婚了。未婚妻叫王慧，是我的大學同學，人很溫柔體貼，爸媽都很喜歡她。
結婚的事情一提出來，姑姑比我們還要興奮。她主動承擔起了婚禮的大部分籌備工作，從訂酒店到選請帖，每一個細節都親力親為。
"小輝，這個酒店怎麼樣？我去實地考察過了，環境不錯，價格也合理。"姑姑拿著一大堆資料向我彙報。
"這個請帖的樣式很喜慶，你和小慧看看喜不喜歡。"她又拿出幾十種不同樣式的請帖讓我們挑選。
"姑姑，你太辛苦了，這些事我們自己來就行。"我有些過意不去。
"說什麼話呢，你是姑姑看著長大的，你結婚就是姑姑最大的喜事。"姑姑拍拍我的肩膀，"再說，這些事情姑姑做起來比你們有經驗。"
確實，姑姑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很妥當。婚禮那天，從早上的化妝開始，到晚上的送客，她忙前忙後，比新娘的媽媽還要操心。
"小雅真是太用心了，這場婚禮辦得這麼成功，多虧了她。"很多親戚都這樣誇獎姑姑。
姑姑聽了心裡很高興，臉上一直掛著笑容："這是應該的，小輝就像我自己的兒子一樣。"
婚禮結束後的第二天，我和王慧去度蜜月了。等我們回來，發現姑姑已經把我們的新房收拾得乾乾淨淨，冰箱裡也儲備了各種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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