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氣味縈繞在鼻尖，搶救室外紅色的「手術中」三個字，像淬了毒的烙鐵，燙得我眼睛生疼。
當醫生摘下口罩，一臉凝重地告訴我，我丈夫陳峰的腿需要立刻截肢，否則性命堪憂，手術費至少要六十萬時，我的世界在那一刻並未崩塌。
我只是異常平靜地拿出我們共同的銀行卡，遞給護士。
三分鐘後，護士將卡還給我，臉上帶著一絲為難的同情：「女士，這張卡里的餘額，只有八百塊。」
01
我捏著那張薄薄的銀行卡，指尖冰涼。
八百塊。
我和陳峰結婚五年，省吃儉用，連件超過五百塊的衣服都捨不得買，整整攢了六十多萬，準備年底付個首付，買一套屬於我們自己的小房子。
如今，這張承載著我們未來和希望的卡里，只剩下八百塊。
我沒有哭，也沒有鬧，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我只是覺得，那顆為陳峰、為這個家滾燙跳動了五年的心臟，在這一刻，被瞬間冰封了。
我走到醫生面前，迎著他探究和催促的目光，清晰而冷靜地開口：「醫生，他妹妹有錢，你們打電話讓她來交錢吧。我沒錢，一分都沒有。」醫生愣住了，顯然沒預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
他旁邊的護士長皺著眉，似乎想勸我幾句，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我的婆婆張蘭，那個在我面前永遠一副精明厲害模樣的女人，此刻終於裝不下去了。
她像一頭髮怒的母獅，猛地衝過來，揚手就要給我一巴掌。
「林舒！你這個毒婦！你說的這是人話嗎？陳峰還在裡面躺著，生死未卜，你居然說沒錢？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我側身躲開了她的巴掌，冷冷地看著她，將那張銀行卡舉到她面前。
「媽，你看清楚，這張卡里只剩八百塊了。我們攢了五年的六十萬，去哪了？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張蘭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臉上的憤怒瞬間變成了心虛，但她依舊嘴硬。
「什麼六十萬？我不知道！家裡的錢不都是陳峰在管嗎？他怎麼花的我怎麼會清楚？現在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嗎？救你老公的命要緊！」「救他的命當然要緊。」我點點頭，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所以，錢呢？六十萬不是小數目，不可能憑空消失。媽，陳峰是你兒子，你就一點不關心他的死活嗎？」我的話像一把刀子，精準地刺中了她的要害。
張蘭的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她肯定知道錢的去向。
這個家裡，陳峰最聽她的話，而她，最疼她那個不爭氣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小姑子，陳月。
我拿出手機，直接撥通了陳月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是嘈雜的音樂和嬉笑聲。
「喂，嫂子，幹嘛呀？我正跟朋友在KTV唱歌呢！」陳月懶洋洋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一絲不耐煩。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噁心感，一字一句地說道：「陳月，你哥出車禍了，現在在市中心醫院搶救，醫生說需要立刻手術，不然腿保不住，可能還有生命危險。手術費六十萬，你現在立刻帶著錢過來。」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幾秒鐘後，陳月尖銳的叫聲刺痛了我的耳膜：「什麼？六十萬？嫂子你開什麼玩笑！我哪有那麼多錢！再說了，我哥出車禍，你們不是有存款嗎？憑什麼讓我出錢？」「憑什麼？」我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旁邊的張蘭聽得清清楚楚，「就憑你哥把你嫂子辛辛苦苦攢了五年準備買房的六十萬，一分不差地都給了你，讓你去開那個所謂的網紅奶茶店！陳月，這筆錢，是你哥用命換來的，現在，也該你用它來換你哥的命了！」
02
我的話音剛落，電話那頭的陳月徹底沒了聲音，而我身邊的婆婆張蘭，則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屁股癱坐在了醫院冰冷的長椅上，臉色灰敗如土。
她終於不再狡辯，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和慌亂，嘴裡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出車禍呢……月月的店才剛開始裝修啊……」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心中沒有絲毫的同情，只有無盡的悲涼。
五年來，我自問在這個家裡，做到了一個兒媳婦能做的一切。
我包攬了所有家務，辭掉了原本前途光明的設計師工作，找了一份清閒但薪水不高的文職，只為了能更好地照顧陳峰的飲食起居。
張蘭有風濕，一到陰雨天就腿疼，我學會了按摩和艾灸，每天晚上雷打不動地給她調理。
陳峰工作壓力大，我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營養餐，他的每一件襯衫我都熨燙得平平整整。
我以為我的付出，能換來他們的真心相待，能讓我真正融入這個家庭。
可現實卻狠狠地給了我一記耳光。
而陳月，那個被他們從小寵到大，好吃懶做、眼高手低的寶貝女兒，才是他們真正的心頭肉。
陳月想要開奶茶店，一個連市場調研都沒做過，只是心血來潮的想法，他們就願意傾盡所有去支持。
而我呢？
我記得去年，我父親突發心臟病，急需五萬塊錢做手術。
我跟陳峰商量，想先從我們的存款里取出五萬應急，以後我再想辦法慢慢補上。
可陳峰當時是怎麼說的？
他皺著眉頭，一臉為難：「小舒，這六十萬是我們買房的錢，動了就不吉利了。再說了，你爸那病，五萬塊也只是杯水車薪，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你弟弟不是工作了嗎？讓他想辦法吧。」當時，婆婆張蘭也在旁邊敲邊鼓：「就是啊，林舒，你也是嫁出去的女兒了，娘家的事，你總不能一直管著吧？我們家也不富裕，這錢是留著給陳峰買房娶你，給你一個家的，可不能亂動。」我至今都記得他們當時冷漠的嘴臉。
最後，是我弟弟東拼西湊，還借了高利貸，才湊夠了我父親的手術費。
為此，我整整內疚了大半年。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口中「動了不吉利」的買房錢，轉眼間，就被陳峰毫不猶豫地、並且是瞞著我，給了他的寶貝妹妹。
這哪裡是「不吉利」，這分明是要我的命！
半個小時後，陳月和她的幾個狐朋狗友終於出現在了醫院走廊。
她化著精緻的妝容，穿著時髦的連衣裙，身上噴著濃郁的香水，與醫院裡沉重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
看到癱坐在椅子上的張蘭和我，她臉上的不耐煩更重了。
「媽，嫂子，哥到底怎麼樣了？你們也太誇張了吧，不就是出個車禍嗎？還非得讓我過來。」她一邊說著，一邊不耐煩地撥弄著自己新做的指甲。
張蘭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她的手，哭喊道：「月月，你快救救你哥！醫生說要截肢，要六十萬手術費啊！我們家所有的錢都給你開店了，你快把錢拿出來救你哥的命啊！」陳月聽到「六十萬」三個字，臉色瞬間變了，她一把甩開張蘭的手，尖叫道：「媽你瘋了！那錢我都投到店裡去了，租金、裝修、加盟費、進貨，早就花得差不多了！我哪還有錢啊！你們別想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我冷眼看著這對母女上演的鬧劇，心中一片冰冷。
我走到陳月面前，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陳月，我只問你一遍，這六十萬，你拿，還是不拿？」
03
陳月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但依舊梗著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我說了我沒錢！那錢是我哥心甘情願給我投資的，是他看好我的事業！再說了，那也是他的錢，他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你管得著嗎？你作為他的老婆，現在他出事了，你不拿錢救他，還有臉來質問我？我看你就是巴不得他死，你好分財產！」「啪！」一個清脆的耳光響徹整個走廊。
陳月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她那幾個朋友也驚呆了。
我甩了甩被打得發麻的手，這是我第一次打人，但我不後悔。
「陳月，你給我聽清楚了。第一，那六十萬，是我和你哥的夫妻共同財產，其中至少有三十萬，是我一分一毫攢下來的。陳峰未經我的同意，私自將這筆巨款轉給你，這叫非法轉移婚內財產，我可以去法院告他，讓你把錢連本帶息地吐出來。第二，我是他老婆沒錯，但我的義務是建立在夫妻雙方互相忠誠、互相尊重的基礎上的。他背著我，把我們未來的希望全部掏空，送給你去滿足你那可笑的虛榮心，從那一刻起，他就沒把我當成他的妻子。所以，我也沒有義務，再為他的錯誤買單。第三……」我頓了頓，目光掃過她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名牌連衣裙，和她手腕上閃閃發光的手鐲，冷笑道：「你說你沒錢了？你前天剛在朋友圈曬了你新買的香奈兒包，昨天又發了你在全城最高檔的日料店吃飯的照片。你敢說你帳上一分錢都沒有？陳月，別把我當傻子。今天這六十萬，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否則，我不僅會去法院起訴你，讓你那個還沒開張就註定賠錢的奶茶店關門大吉，我還會報警，告你詐騙。到時候，你不僅要還錢，還得進去蹲幾年。你自己掂量掂量。」我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陳月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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