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立刻滿口答應:「媽,您把看好的款式連結發給我,我讓小晚幫您參考參考。」可他轉頭就把連結發給了陳偉,附上了一句:「阿偉,咱媽想買這件衣服,你最近方便就給買了寄過去吧,我這邊這個月要還房貸,實在是抽不出錢。」陳偉自然是不情不願,但又不好意思拒絕,最後還是給婆婆買了。
這件事後,張翠蘭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跟陳陽提過任何關於錢的要求。
更讓我覺得詭異的是,我發現陳陽開始有意無意地「記錄」生活。
好幾次我看到他跟張翠蘭通完電話後,會對著手機低聲說幾句話,像是在做備忘錄。
有一次我趁他洗澡,偷偷拿起了他的手機,在他的備忘錄里,我看到了這樣的記錄:「10月15日,媽來電,稱阿偉做生意需要周轉,問我能否支持五萬。我答覆,工資未發,無能為力。」「10月28日,媽來電,抱怨身體不適,暗示想去高級療養院。我建議她諮詢阿偉,畢竟他現在是大老闆,理應承擔。」「11月5日,家庭聚會,媽當眾誇讚阿偉有本事,並表示『養兒就得防老,還得是小兒子貼心』。
當時在場的有三叔、四姑……」一條條,一樁樁,記錄得清清楚楚,甚至連時間、地點、在場人證都標註得明明白白。
我的後背竄起一陣涼意。
他這是在幹什麼?
收集證據嗎?
可是,為了什麼?
難道他真的打算和自己的親生母親對簿公堂?
我不敢想下去。
這種沉穩和心機,讓我對這個同床共枕了五年的男人,感到了一絲恐懼。
他就像一個蟄伏在暗處的獵人,耐心地編織著一張巨大的網,而網中央的獵物,就是他最親的母親和弟弟。
我開始默默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不再像之前那樣歇斯底里地爭吵。
我發現,他每次和婆婆或者小叔子接觸時,手機都會不經意地放在最適合收音的位置。
有一次,陳偉開著他的新寶馬帶女朋友來我們家炫耀,席間,陳偉的女朋友嬌滴滴地問:「哥,你這房子地段真好,什麼時候也換個大點的?你這麼有本事,換個別墅才配得上你。」陳陽笑著接話:「是啊,阿偉現在出息了,不像我,每個月還要為幾千塊的房貸發愁。以後給咱媽養老,全都要靠阿偉了。」陳偉被捧得暈乎乎的,拍著胸脯說:「那當然!我媽的晚年我包了!哥你就放心吧!」我注意到,陳陽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錄音功能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開啟。
04
壓垮駱駝的,從來都不是最後一根稻草,而是在此之前,它早已不堪重負。
陳偉那看似風光的「事業」,終於在初冬時節,迎來了第一場寒流。
他當初拿著那筆錢,聽信了狐朋狗友的蠱惑,投進了一個所謂的「高回報」項目里。
前期確實賺了點小錢,讓他更加得意忘形,甚至不顧陳陽旁敲側擊的提醒,把剩下的錢一股腦地全砸了進去。
結果可想而知,項目暴雷,老闆跑路,陳偉的「發財夢」碎得一地雞毛。
120萬,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就被他揮霍、虧損得只剩下了一個零頭。
消息傳到張翠蘭耳朵里時,她當場就氣得暈了過去。
醒來後,她不是反思自己的偏心和對小兒子的溺愛,而是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到了陳陽身上。
她打電話給陳陽,電話一接通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陳陽!你是不是巴不得你弟弟破產?當初他投資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攔著他?你安的是什麼心!你這個當哥的,一點責任心都沒有!」陳陽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媽,我攔了啊。我跟他說過好幾次,那種項目不靠譜,讓他別投。可他那時候正在興頭上,根本聽不進去啊。您不是也說,要讓他自己去闖蕩闖蕩,吃點虧才能成長嗎?」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張翠蘭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是啊,當初陳陽提醒的時候,她自己還幫著陳偉說話,覺得陳陽是嫉妒弟弟有本事。
現在出了事,她卻想把責任全推到大兒子身上。
「那……那現在怎麼辦?你弟弟把錢都虧光了!他以後可怎麼活啊!」張翠蘭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媽,您別急。」陳陽的語氣溫柔得像是在安撫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錢沒了可以再掙,阿偉還年輕,這次就當是買個教訓。您不是還有退休金嗎?先緊著你們倆花,日子總能過下去的。」「我的退休金才幾個錢?你弟弟花錢大手大腳慣了,怎麼可能夠!」張翠란終於暴露了真實目的,「陳陽,你現在每個月工資也不少,你先……先拿十萬塊給你弟弟周轉一下,讓他把眼前的難關渡過去。」來了,終於來了。
我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著陳陽,想知道他會如何應對。
陳陽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里充滿了為難:「媽,不是我不願意幫忙。您也知道,我跟小晚還要還房貸,每個月開銷也大,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錢。再說了,上次您把那120萬都給阿偉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他的事以後他自己負責,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張翠蘭氣得說不出話來,「那是我給他的,不是偷的搶的!你是他親哥,現在他有難,你就見死不救嗎?你這個白眼狼!」惡毒的咒罵從聽筒里傳來,陳陽卻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他看著我,臉上還是那種平靜的表情。
我知道,這只是第一回合。
張翠蘭的貪婪和無賴,絕不會就此罷休。
05
北風開始呼嘯,城市正式進入了供暖季。
物業催繳暖氣費的通知單,像一張冰冷的判決書,貼在了張翠蘭家那扇曾經被無數親戚羨慕過的門上。
兩千八百塊,對於曾經手握百萬的張翠蘭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但現在,這筆錢卻成了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陳偉投資失敗後,一蹶不振,整天待在家裡打遊戲,別說掙錢了,連吃飯都要靠張翠蘭的退休金。
而張翠蘭那點微薄的退休金,在支付了母子倆的日常開銷後,早已所剩無幾。
她拉下老臉,去找陳偉要錢交暖氣費。
陳偉卻把滑鼠一摔,沖她吼道:「錢錢錢!你就知道錢!要不是你當初把錢都給我,讓我得意忘形,我能虧得這麼慘嗎?現在一分錢都沒了,你找我要什麼!」母子倆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無奈之下,張翠蘭只能再次把電話打給了她一直認為「最沒用」的大兒子。
電話接通時,我正和陳陽在吃晚飯。
他開了免提,張翠蘭那熟悉又帶著一絲不情願的聲音傳了出來。
「喂,陳陽啊……」她的語氣不再像以往那樣理直氣壯,反而有些遲疑。
「媽,怎麼了?這麼晚打電話有事嗎?」陳陽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
「那個……家裡的暖氣費該交了,物業催了好幾次了。」張翠蘭支支吾吾地說,「我這邊……手頭有點緊,你看……」「哦,暖氣費啊。」陳陽夾了一筷子菜,慢條斯理地放進嘴裡,咀嚼,咽下,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
然後,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說出了那句我期待已久,也讓他準備了整整半年的話:「媽,我弟那不是有120萬呢,您找他要啊。我這工資還沒發,實在是沒錢。」電話那頭,是長達十幾秒的死寂。
我甚至能想像到張翠蘭此刻臉上錯愕、震驚、繼而轉為暴怒的表情。
果然,死寂過後,是火山爆發般的怒吼:「陳陽!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明知道你弟弟現在沒錢,你這是在故意看我的笑話嗎?那點暖氣費你都捨不得出?我白養你這麼大了!」面對她的咆哮,陳陽的反應卻平靜得驚人。
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後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媽,第一,阿偉有沒有錢,那是他的事,也是您的事,當初把錢全部給他的人是您,不是我。第二,這麼多年,您哪一年的暖氣費、水電費、物業費是我斷過的?您自己算算,這些年我給您和阿偉花了多少錢?第三,『養兒防老』,您不是總說小兒子最貼心嗎?
現在,就是他表現貼心的時候了。」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沒有給張翠蘭任何反駁的機會。
我呆呆地看著他,心臟狂跳。
這番話,條理清晰,邏輯縝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狠狠地扎進了張翠蘭最在意、也最理虧的地方。
陳陽看著我震驚的表情,嘴角再次勾起了那個熟悉的笑容,只是這一次,我不再覺得寒冷,反而讀出了一絲復仇的快意。
他拿起自己的手機,在我面前晃了晃,螢幕上赫然是通話錄音的介面。
他看著我,眼神里閃爍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名為「掌控」的光芒,緩緩說道:「那120萬,只是利息。接下來,我要讓她連本帶利,把這些年欠我們的,全都還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