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周然肯定的答覆,我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但是,姝姝,"周然的語氣又變得擔憂起來,"現在最要緊的是叔叔的手術費。打官司需要時間,遠水解不了近渴。你現在手上有多少錢?"
"只有十萬。"我無力地說道。
"十萬……還差二十萬。"周-然沉吟片刻,"這樣,我先轉二十萬給你,你先把叔叔的手術安排了,錢的事我們以後再說。人命關天!"
"不,然然。"我立刻拒絕了,"你的錢我不能要。這是我的戰爭,我必須自己解決。"
我不能再依賴任何人。
這一次,我要靠自己站起來。
"那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吧!"周然急了。
我深吸一口氣,腦中一個計劃已經漸漸清晰。
"然然,你先幫我做一件事。幫我查一下,我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目前的市場價是多少,以及……如果我單方面委託中介掛牌出售,需要走什麼流程。"
"賣房子?"周然愣住了,"可房產證上是你們兩個人的名字,沒有陸昭遠的簽字,你賣不掉的!"
"我知道。"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不是真的要賣,我只是需要一份『正在出售』的證明。"
周然冰雪聰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圖:"你想逼陸昭遠?"
"他不是最在乎他那些寫著他名字的資產嗎?那我就從他最在乎的地方下手。"
這套房子,是陸昭遠心裡的"安全資產"。
他自以為房貸一人一半,產權就無懈可擊。
但他忘了,我也是房子的共有人。
我有權知道它的一切,也有權……讓它變得"不穩定"。
掛了電話,我立刻行動起來。
周然的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時,就給我發來了房子的詳細評估報告和一份委託協議的電子模板。
這套位於市中心黃金地段的房子,二十年間,價值已經翻了近三十倍,市場估價高達九百萬。
看著這個數字,我只覺得無比諷刺。
我們守著一座金山,我的父親卻因為三十萬的手術費在生死線上徘徊。
我沒有絲毫猶豫,在委託協議的電子簽名處,簽上了我的名字——岑姝。
委託價格,我直接標了市場價的八折,七百二十萬。
這個價格,足以讓任何一個中介瘋狂。
果然,不到十分鐘,我的手機就被中介的電話打爆了。
我選了其中最大的一家連鎖中介,約定明天一早帶客戶上門看房。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黑了。
我沒有開燈,任由自己陷在黑暗裡。
手機螢幕亮著,上面是醫院催繳費用的簡訊。
時間,不多了。
就在這時,門鎖傳來"咔噠"一聲輕響。
陸昭遠回來了。
他像往常一樣,在玄關換上拖鞋,將公文包放在固定的位置,動作一絲不苟,仿佛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客廳里沒有開燈,他顯然有些意外。
"怎麼不開燈?"他一邊問,一邊按下了牆上的開關。
刺眼的光線瞬間照亮了整個客廳,也照亮了我坐在沙發上的,毫無血色的臉。
他看到我,眉頭不易察明地皺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不耐。
"你還坐在這裡幹什麼?錢湊到了嗎?"他的語氣,像是在談論一件與他毫不相干的公事。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
眼前的這個男人,西裝革履,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金絲眼鏡背後,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他英俊、儒雅,在外人看來,是一個事業有成、品味卓絕的完美丈夫。
可只有我知道,這張完美的面具之下,藏著一顆怎樣冰冷而自私的心。
"陸昭遠,"我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我們談談吧。"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愣了一下,隨即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
"談什麼?如果是借錢的事,我勸你不要白費口舌。協議就是協議。"
"不,不談借錢。"我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我們談談房子。"
"房子?"他警惕地看著我,"房子怎麼了?房貸不是下個月才扣款嗎?"
"陸昭遠,這套房子,現在市值九百萬。"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突然提起這個,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鎮定:"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們離婚吧。"我將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從茶几下拿出,推到他面前,"房子歸我,我一次性補償你一半的房款,四百五十萬。當然,是從你婚後隱瞞的那些投資收益里扣。"
陸昭遠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猛地拿起那份離婚協議,視線落在"婚後隱瞞收入"那幾個字上時,瞳孔驟然收縮。
"你什麼意思?"他死死地盯著我,聲音里透著一絲危險。
"我什麼意思,你不是很清楚嗎?"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懼,"你在外面用夫妻共同財產投資的那些基金、股票,還有給你親愛的弟弟買的那份千萬保險……陸總,你的財務規劃做得可真是滴水不漏啊。"
"你動我東西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一直以來的優雅和從容蕩然無存。
他"霍"地一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像要將我生吞活剝。
"你的東西?"我冷笑一聲,也站了起來,和他平視,"陸昭遠,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是合法夫妻!根據婚姻法,婚後任何一方的收入都屬於夫妻共同財產!你背著我做的那些投資,每一分錢,都有我的一半!"
"岑姝,你敢調查我?"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的鼻子,"你簡直不可理喻!"
"是我不可理喻,還是你自私到無可救藥?"我針鋒相對,將所有的委屈和憤怒都吼了出來,"我爸躺在醫院裡等著救命!三十萬,對你來說不過是去瑞士滑一次雪的錢,你卻見死不救!陸昭遠,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我說了,那是你家的事!我們有協議!"他還在用那份可笑的協議當擋箭牌。
"好!協議!"我猛地揚起手,將手機里那張委託中介賣房的截圖懟到他臉上,"既然你這麼喜歡講規則,那我就跟你講講物權法!房產證上有我的名字,我就是共有人!我現在缺錢,就要賣掉我那一半的產權!我已經委託中介了,明天就有人上門看房!你不是喜歡清靜嗎?我保證,從明天開始,我們家會比菜市場還熱鬧!"
陸昭遠的目光死死地釘在手機螢幕上。
當他看到那"七百二十萬"的超低掛牌價時,他的呼吸猛地一滯,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他知道,這個價格掛出去,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無數的電話騷擾,意味著他精心維持的平靜生活將被徹底打亂。
更重要的是,這會嚴重影響他後續分割財產的利益。
"你瘋了!"他一把搶過我的手機,想要刪除那條信息,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權操作。
"我是瘋了!"我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心中湧起一陣報復的快感,"是被你逼瘋的!陸昭遠,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立刻轉給我三十萬,不是借,是你作為丈夫和女婿應盡的義務。第二,我們明天就去民政局,房子、財產,我們法庭上見!你自己選!"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走進了臥室,重重地甩上了門。
我知道,這一局,我賭對了。
我賭的,就是他刻在骨子裡的自私和利己。
為了他自己的安寧和利益,他會妥協的。
果然,不到五分鐘,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條銀行的到帳簡訊。
"您的帳戶尾號xxxx於xx月xx日xx時xx分轉入人民幣300,000.00元。"
看著那串數字,我沒有絲毫喜悅,只覺得無盡的悲涼。
二十年的夫妻情分,竟然比不上一套房子的安寧。
緊接著,陸昭遠的微信發了過來,語氣冰冷而充滿威脅:"岑姝,錢我給你了。你最好立刻把賣房信息給我撤了!還有,我們的事,沒完!"
我看著那條信息,緩緩地笑了。
是啊,陸昭遠。
我們的事,確實沒完。
這三十萬,只是一個開始。
你欠我的,還多著呢。
04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那筆浸透了屈辱和算計的三十萬,趕到了醫院。
"錢交上了,醫生,請您務必用最好的方案,最好的藥,救救我爸!"我將繳費單遞給醫生,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的懇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