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卡,我一次也沒有用過。
我把它鎖在辦公室的抽屜最深處,就當是給自己留的最後一條退路。
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有需要它的那一天。
我以為我靠自己的雙手,也能給我和徐靜一個幸福的未來。
"喂?阿峰?說話!"林辰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顯然是急了。
我猛地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將昨天失業,以及剛剛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
我甚至能想像到,此刻我哥那張英俊的臉上,是何等的怒不可遏。
"AA制?十年?"終於,林辰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股冰冷的殺氣,"她弟弟買房,她媽看病,你掏了十五萬?現在你失業了,她為三千五百塊錢要把你趕出家門?林峰,你這十年,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
最後那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我能感覺到他的心疼和憤怒。
我的眼眶一熱,積攢了十年的委屈,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我是個男人,我不能哭。
"那個女人,叫徐靜是吧?"林辰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冷靜,但那份冷靜之下,是更加洶湧的暗流,"你當初為了她,跟爸鬧翻,放棄了『天宇集團』的繼承權。我們林家的兒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鳥氣!"
"哥,都過去了。"我低聲說,聲音裡帶著無盡的疲憊。
"過去?過不去!"林辰斬釘截鐵地說,"地址發給我,我現在就過去接你。這個家,你一秒鐘也別待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敢這麼對我林辰的弟弟!"
掛掉電話,我將現在住的小區地址發了過去。
然後,我站起身,走進書房,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我的東西不多,幾件換洗的衣服,一些專業書籍,還有一個相框。
相框里,是十年前我和徐靜的結婚照。
照片上的她,笑得一臉幸福,依偎在我身邊。
那時的我,也笑得像個傻子,以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我看著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然後,我伸出手,將照片取了出來,只留下那個空蕩蕩的相框,隨手扔進了行李箱。
收拾完東西,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等待著。
臥室的門一直緊閉著,徐靜沒有出來。
我不知道她是在睡覺,還是在生悶氣。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我的心,在她說出"你要是拿不出來,就別住在這個家裡"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門鈴響了。
我走過去,通過貓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林辰站在門外,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神情冷峻。
他的身後,還站著兩個同樣西裝革履的保鏢。
小區的保安大概是被這陣仗嚇到了,正一臉緊張地站在旁邊。
我打開門。
"哥。"我喊了一聲。
"嗯。"林辰點點頭,目光越過我,掃了一眼客廳,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他大概是覺得,他弟弟住的地方,實在是太寒酸了。
"東西收拾好了?"他問。
"好了。"我指了指腳邊的行李箱。
一個保鏢立刻上前,拎起了箱子。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開了。
徐靜大概是被門鈴聲吵醒了,她穿著睡衣,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
當她看到門口的林辰,以及他身後的保鏢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們是……?"她的目光在林辰和我之間來回移動,充滿了警惕和疑惑。
林辰甚至沒有正眼看她,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問道:"就是她?"
我點了點頭。
林=辰冷笑一聲,那聲笑里充滿了輕蔑。
他終於將目光轉向了徐靜,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跳樑小丑。
"你就是徐靜?"
徐靜被他強大的氣場震懾住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很好。"林辰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個支票本和一支萬寶龍的鋼筆,刷刷刷地寫下了一串數字,然後撕下來,遞到徐靜面前。
"這是三萬五千塊。"他的聲音不大,但卻像重錘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上,"十倍。拿著這筆錢,立刻,馬上,從我弟弟的世界裡消失。從此以後,你們再無任何關係。"
徐靜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支票,當她看清上面的數字時,瞳孔猛地一縮。
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萬五,她一年的工資都不到。
她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林辰,又看了看我,顫抖著聲音問:"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林峰,他……他是誰?"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林辰已經替我回答了。
"我是他哥。"他上前一步,站在我身邊,強大的氣場瞬間將我籠罩。
他看著徐靜,一字一頓地說:"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每天催著他還三千五百塊房貸的丈夫,是你這輩子都高攀不起的,天宇集團的二公子。"
天宇集團!
這四個字像一顆炸雷,在徐靜的耳邊轟然炸響。
她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03

"天……天宇集團?"徐靜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像是寒風中最後一片枯葉,"那個……做房地產和網際網路的……天宇集團?"
"看來你還不算太孤陋寡聞。"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他將那張支票隨手扔在茶几上,發出一聲輕響,卻仿佛重重地砸在徐靜的心上。
"我弟弟為了你,放棄了千億家產的繼承權,隱姓埋名陪你過了十年苦日子。你倒是好,他一失業,你就為區區三千五百塊錢,要把他掃地出門。徐靜,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徐靜的身體晃了晃,扶住了身後的牆壁才沒有倒下。
她的臉上血色盡褪,慘白如紙,眼睛裡充滿了震驚、悔恨、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恐慌。
她看著我,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徒勞地發出一些無意義的音節。
我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意,只有無盡的悲涼。
十年夫妻,同床共枕,我自以為對她了如指掌,卻原來,她對我一無所知。
她不知道我的家庭,不知道我的過去,甚至不知道我為了她,到底放棄了什麼。
或許,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去了解。
在她眼中,我只是一個工資不高不低,性格溫和老實,可以跟她嚴格執行AA制的"合伙人"。
一個在她需要時可以提供十五萬應急資金,而在他自己落難時,卻連三千五的寬限期都得不到的"提款機"。
"林峰……"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你……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我笑了,笑得有些悽然。
"告訴你什麼?告訴你我是富二代?然後呢?讓你像對待你那些有錢的客戶一樣,對我百般奉承,小心翼翼?徐靜,我想要的,是一個愛我這個人,而不是愛我身份和金錢的妻子。我以為,我找到了。"
我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地扎進了她的心臟。
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眼淚毫無徵兆地奪眶而出。
"不是的……林峰,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只是……"
"你只是習慣了AA制,習慣了凡事都用錢來衡量,對嗎?"我替她說完了後半句話,"在你眼裡,感情、婚姻、十年的夫妻情分,都可以明碼標價,都可以用一份帳單來清算。我懂了,我徹底懂了。"
我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話。
每多說一個字,都像是在凌遲我自己過去那十年愚蠢的付出。
我轉身對林辰說:"哥,我們走吧。"
"等等!"徐靜突然沖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at膊,力氣大得驚人。
她哭得泣不成聲,妝都花了,平日裡那副精緻幹練的模樣蕩然無存。
"林峰,你別走!是我錯了!我鬼迷心竅!我不該跟你算得那麼清楚!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們以後再也不AA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她的話,在此刻聽來,是多麼的諷刺。
如果這番話,是在昨天,在我告訴她我失業的時候說,我或許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