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太陽剛爬過寫字樓頂，我攥著銀行卡的手心已經沁出了汗。
不是熱的，是激動。
今天是我和張昊去簽購房合同的日子，我們倆攢了五年的錢，終於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小家了。
地鐵里人擠人，我把手機舉得高高的，給張昊發消息：「我到地鐵口了，你在哪兒？」
消息發出去三分鐘，才收到他一句敷衍的「在路上，堵了」。
我沒多想，張昊最近在忙一個項目，經常加班到深夜。
為了這套房，他確實不容易。
我站在售樓部對面的樹蔭下等他，手裡的銀行卡被體溫焐得發燙。
這80萬，是我工作五年省吃儉用攢下的全部積蓄，還有我爸媽東拼西湊給我的嫁妝。
我甚至能想像出，房產證上寫著「林晚」和「張昊」兩個名字時，我該有多踏實。
足足等了四十分鐘，張昊的車才慢悠悠開過來。
副駕駛的車窗降下，我看見他媽坐在裡面，臉上堆著不自然的笑。
「小晚啊，你看這大熱天的，讓你久等了。」張昊媽探出頭，語氣聽著親熱，眼神卻飄向我手裡的卡。
我愣了一下，之前說好了就我們倆來簽合同，怎麼他媽也來了？
張昊從駕駛座下來，揉了揉我的頭髮：「我媽擔心我們年輕人辦事不牢靠，過來幫著把把關。」
他的手很涼，不像平時那樣暖和。
我心裡掠過一絲異樣，但很快被即將買房的喜悅壓了下去。
也是，長輩把關總沒壞處，說不定還能幫我們多爭取點優惠。
進了售樓部，之前對接的銷售小李熱情地迎上來，把我們引到簽約區。
合同早就準備好了，一式四份，攤在光滑的紅木桌上，透著一股子莊重。
小李把筆遞給我們：「林小姐，張先生，確認一下房屋信息和金額沒問題，就可以簽字了。」
我彎腰湊過去，逐字逐句地看。
小區名稱、樓號、戶型，都和我們之前定的一樣。
總房款160萬，首付各80萬，貸款由我們婚後共同償還。
一切都沒問題，我拿起筆，剛要往「購房人」那欄落字，張昊突然按住了我的手。
「等等，小晚。」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我疑惑地抬頭看他，卻發現他眼神躲閃，不敢跟我對視。
這時，張昊媽湊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小晚啊，我跟你說個事兒。」
我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握著筆的手緊了緊。
「這房子吧，寫我們家老張太太的名字，你看行不？」張昊媽笑得一臉褶子，說出的話卻像一把冰錐，扎得我心口發疼。
我以為我聽錯了，皺著眉問：「媽，您剛才說什麼？」
張昊媽清了清嗓子，又說了一遍，這次語氣更理直氣壯了：「我說，房產證上寫我名字。」
售樓部里人來人往，不少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落在我身上，帶著好奇和探究。
我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手指冰涼。
「為什麼？」我的聲音都在發抖，「這房子是我和張昊一人出80萬買的，憑什麼寫您的名字？」
張昊終於開口了，他拉了拉我的胳膊，低聲說：「小晚，你別激動。我媽也是為我們好。」
「為我們好？」我甩開他的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把我們共同買的房子，寫到你媽名下，這叫為我們好？」
張昊媽立刻接過話頭，臉色沉了下來：「林晚，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什麼叫你們共同買的？」
她指著張昊，語氣帶著幾分得意：「我兒子可是重點大學畢業，現在在大公司當主管，他的錢可是辛辛苦苦掙來的。」
「你的錢？你的錢是怎麼來的？你一個月三千塊的工資，五年能攢下80萬？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是你爸媽的養老錢！」
這句話像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臉上。
我爸媽是普通工人，為了給我湊這筆錢，把老房子的閣樓都租出去了，自己擠在狹小的儲物間裡。
這些事，我從來沒跟張昊媽說過，怕她覺得我家條件不好，看不起我。
可現在，她卻拿著這個來戳我的痛處。
「我家條件是不如你家，但我這80萬，每一分都乾乾淨淨，每一分都帶著我和我爸媽的心意！」我紅著眼眶，聲音卻很堅定。
張昊皺著眉，一臉不耐煩：「小晚，你鬧夠了沒有？我媽也是擔心我們以後萬一離婚，財產分割麻煩。」
「離婚？」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們還沒結婚，你就想著離婚了？」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有人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銷售小李站在一旁，尷尬地搓著手，想勸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張昊媽索性破罐子破摔，叉著腰說：「林晚，我把話放這兒，這房子必須寫我名字！不然這婚就別結了！」
她這話一出口，張昊立刻附和：「小晚，你就聽我媽的吧。不就是個名字嗎？以後這房子還不是我們的。」
我看著眼前這對母子，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張昊，這個我愛了三年，事事都順著我的男人，在他媽媽的逼迫下，竟然變得如此面目可憎。
我想起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說要給我一個溫暖的家。
我想起我生病的時候，他通宵守在我床邊，喂我喝水吃藥。
那些曾經的甜蜜和感動，此刻都變成了鋒利的刀子，一刀刀割著我的心。
「張昊，」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喉嚨里的哽咽，「你再說一遍，這房子，你要寫你媽的名字？」
張昊避開我的目光，低聲說：「小晚，算我求你了，別任性。」
「任性？」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用我全部的積蓄，加上我爸媽的養老錢，來買我們的婚房，現在你們要把我的名字從房產證上抹去，還說我任性？」
我拿起桌上的銀行卡，緊緊攥在手裡，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行啊，」我看著張昊，一字一句地說，「這個婚，我不結了。」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就走。
張昊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立刻追上來，抓住我的胳膊：「小晚，你別衝動！我們有話好好說！」
「放開我！」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張昊，從你決定把房子寫到你媽名下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完了。」
張昊媽也追了出來，在我身後大喊：「林晚，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們家張昊條件這麼好，你不嫁有的是人嫁！」
我沒有回頭，一步步往前走。
陽光刺眼，我卻覺得渾身發冷。
街上的車水馬龍，行人的歡聲笑語，都像是與我隔絕開來。
我像個遊魂一樣，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手機響了，是我媽打來的。
我趕緊擦乾眼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媽，怎麼了？」
「小晚啊，合同簽完了嗎？房產證上寫了你的名字沒？」我媽的聲音里滿是關切。
聽到這話，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又涌了出來。
「媽……」我哽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媽一聽就急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跟媽說，別憋著。」
我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媽。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後傳來我媽壓抑著怒火的聲音：「這個張昊，還有他那個媽，簡直太過分了！」
「小晚，你別傷心，這婚不結就對了！這種人家，嫁過去你也不會幸福的。」
「錢拿回來沒？那可是我們家的全部家底啊！」
提到錢，我才反應過來，我的80萬還沒付，但張昊那邊好像已經交了一部分定金。
「媽，我的錢還在我手裡，張昊只交了一萬塊定金。」我趕緊說。
「那就好，那就好。」我媽鬆了口氣，「你趕緊回家，別一個人在外面瞎晃，媽給你做你愛吃的紅燒肉。」
掛了電話，我心裡稍微踏實了一些。
至少，我的錢還在。
可一想到三年的感情，就這樣毀於一旦，我還是忍不住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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