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機在褲兜里震得發燙時,蘇晚正蹲在菜市場的角落。
手裡攥著皺巴巴的十塊錢,盯著那堆帶泥的土豆猶豫。
昨天房東剛催了房租,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女兒念念的奶粉也快見底了。
她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跟攤主砍價,手機鈴聲就像催命符似的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張翠蘭」,她前婆婆。
蘇晚的指尖瞬間冰涼,下意識就想掛掉。
這三個字,是她過去三年婚姻里最沉重的枷鎖。
可鈴聲固執地響著,周圍攤主投來好奇的目光,她只能硬著頭皮接起。
「蘇晚!你這個喪門星!你快來醫院!」
電話那頭的嘶吼差點震破她的耳膜,張翠蘭的哭聲混著嘈雜的背景音砸過來。
「建明出車禍了!現在在搶救!醫生說要先交五萬押金!」
蘇晚的腦子「嗡」地一下,像被重錘砸中。
李建明,她的前夫,那個三個月前剛跟她離婚的男人。
她張了張嘴,聲音乾澀得發不出聲:「我……我沒錢。」
這是實話。離婚時她凈身出戶,只帶走了剛滿一歲的念念。
李建明說,念念是丫頭片子,不值錢,她要帶走可以,一分錢別想拿。
「沒錢?你怎麼可能沒錢!」張翠蘭的聲音陡然拔高,「你是不是藏私房錢了?我告訴你蘇晚,建明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蘇晚蹲在地上,膝蓋硌得生疼。
菜市場的魚腥氣和爛菜葉的味道鑽進鼻子,她突然覺得一陣噁心。
「媽,我們已經離婚了。」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離婚協議上寫得很清楚,我們兩清了。」
「兩清?」張翠蘭冷笑,「我兒子當初娶你花了多少錢?你現在拍拍屁股就想兩清?」
「那錢我早就通過做家務、伺候你們老兩口還清了!」蘇晚的聲音終於忍不住顫抖。
三年婚姻,她就像李家的免費保姆,洗衣做飯,伺候癱瘓在床的公公,還要看張翠蘭的臉色。
李建明遊手好閒,工資自己花光,還總嫌她不會賺錢。
她懷念念的時候,反應大得吃不下飯,張翠蘭還罵她矯情,說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生念念那天,李建明正在外面跟朋友喝酒,是她自己打了120去的醫院。
「還清?你配嗎?」張翠蘭的哭聲又響起來,帶著撒潑的意味,「現在醫院等著錢救命!你要是不拿,我就抱著念念去醫院門口鬧!讓大家都看看你這個狠心的媽!」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縮,念念是她的命根子。
她太清楚張翠蘭的為人了,說得出就做得到。
「你在哪裡?我過去找你。」蘇晚咬著牙,聲音裡帶著哭腔。
掛了電話,她把那十塊錢塞給攤主,抓起幾個土豆就往菜市場外跑。
路邊的自行車差點撞到她,車主罵了句「不長眼」,她也沒時間反駁。
她先回了出租屋,把念念託付給隔壁好心的王阿姨。
王阿姨看著她急急忙忙的樣子,忍不住問:「小晚,出什麼事了?」
「李建明出事了,我去趟醫院。」蘇晚不敢多說,怕王阿姨擔心。
王阿姨嘆了口氣,塞給她兩個煮雞蛋:「拿著,路上吃。別太為難自己。」
蘇晚的眼眶一熱,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公交站跑。
公交車晃悠悠地開著,蘇晚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想起自己剛跟李建明結婚的時候,還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好好過日子,就能換來真心。
現在才知道,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熱的。
到了醫院,遠遠就看見張翠蘭坐在急診室門口的椅子上,哭天搶地。
周圍圍了一圈人,對著她指指點點。
「這是怎麼了?哭得這麼傷心。」
「聽說兒子出車禍了,等著錢救命呢,前兒媳不肯拿。」
「哎呀,那前兒媳也太狠心了吧?好歹夫妻一場。」
蘇晚剛走過去,張翠蘭就撲了上來,抓住她的胳膊使勁搖晃:「你可算來了!錢呢?快把錢拿出來!」
她的指甲掐進蘇晚的肉里,疼得蘇晚皺起了眉。
「我沒錢,」蘇晚用力甩開她的手,「你先告訴我,李建明到底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正在裡面搶救呢!」張翠蘭抹了把眼淚,又開始撒潑,「醫生說再不交錢,就停藥了!蘇晚,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趕緊去取錢!」
「我真的沒錢。」蘇晚的聲音帶著哀求,「離婚後我就沒工作了,帶著念念,連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你放屁!」張翠蘭指著她的鼻子罵,「我兒子說你結婚前存了不少錢!是不是都給你那個死鬼媽了?」
蘇晚的媽媽在她小時候就去世了,這是她心裡的痛處。
張翠蘭明明知道,卻故意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你閉嘴!」蘇晚的情緒終於爆發了,「我媽早就不在了!你別拿她說話!」
周圍的人都被嚇了一跳,紛紛看向她們。
張翠蘭見她硬氣起來,立刻換了副嘴臉,拉著她的手開始哭:「小晚啊,我知道你委屈。可是建明是念念的爸爸啊,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啊。」
「我真的沒那麼多錢。」蘇晚的聲音軟了下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去銀行取啊!」張翠蘭眼睛一亮,「你不是有張銀行卡嗎?建明說裡面有你的嫁妝錢!」
蘇晚愣了一下,那張卡是她外婆留給她的,裡面有五萬塊錢,是她的救命錢。
她一直捨不得動,想留著給念念上學用。
「那是念念的學費錢,我不能動。」蘇晚搖著頭。
「什麼念念的學費錢!現在建明的命更重要!」張翠蘭不依不饒,「你要是不拿,我現在就去抱念念!」
蘇晚被逼得沒辦法,只能妥協。
「好,我去取。」她咬著牙說,「但是這錢,是我借給你們的,你們必須寫欠條。」
「寫!怎麼不寫!」張翠蘭立刻答應下來,生怕她反悔,「等建明好了,我們一定還你!」
蘇晚知道,這欠條可能就是一張廢紙,但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她轉身就往醫院附近的銀行跑,張翠蘭跟在她後面,嘴裡還不停地催促:「快點!再快點!」
銀行里人不多,蘇晚走到櫃檯前,把銀行卡遞了進去。
「您好,我取五萬塊錢。」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櫃員接過卡,刷了一下,然後抬頭看著她,表情有些奇怪。
「請問您是蘇晚女士嗎?」櫃員問。
「我是。」蘇晚點了點頭。
「您稍等,我們經理想跟您談一下。」櫃員說完,就起身去了後面的辦公室。
蘇晚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是銀行卡出問題了?
張翠蘭在旁邊不耐煩地說:「搞什麼呢?趕緊取錢啊!磨磨蹭蹭的!」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出來,看起來三十多歲,氣質沉穩。
他走到蘇晚面前,禮貌地笑了笑:「蘇晚女士,您好,我是這家銀行的經理,我叫陳峰。」
「您好,請問我的卡有什麼問題嗎?」蘇晚急忙問。
陳峰看了一眼旁邊的張翠蘭,然後對蘇晚說:「蘇女士,我們能去辦公室談一下嗎?」
蘇晚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張翠蘭立刻拉住她:「不行!你要是走了,誰取錢?建明還在裡面等著呢!」
「阿姨,我們只是談幾分鐘,很快就好。」陳峰禮貌地說。
「我不管!今天必須把錢取出來!」張翠蘭撒起潑來,「你們銀行是不是故意刁難人?」
周圍的顧客都看了過來,陳峰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保持著禮貌:「阿姨,您別激動。蘇女士的銀行卡情況比較特殊,我們必須跟她本人確認一些事情。」
蘇晚也覺得奇怪,拉了拉張翠蘭的手:「媽,你先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出來。」
張翠蘭不情不願地鬆開手,嘴裡還嘟囔著:「快點啊!別耍花樣!」
蘇晚跟著陳峰走進了辦公室,陳峰給她倒了杯水,然後坐在她對面。
「蘇女士,您這張卡,是您外婆留給您的吧?」陳峰開門見山。
蘇晚點了點頭:「是的,怎麼了?」
「您外婆在去世前,曾經在我們銀行辦理過一項委託業務。」陳峰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她給您留了一筆遺產,除了這張卡里的五萬塊錢,還有一套房產和一筆存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