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一句。
「沒什麼」
而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11
宋錚追了出來。
他一把扯住我的手腕,將我拉至懷中。
「溫知蘊你說清楚!」
我掙扎幾次,手腕卻被他攥得更緊。
「說清楚什麼?」
「你父親方才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冷冷地看向他。
「我父親年事已高,許是腦子糊塗了,隨便說了幾句而已。」
「小公爺不必放在心上。」
宋錚眉頭輕輕一皺,隨即舒展。
又看著我紅腫的臉頰,頗有幾分愧意地開口。
「今日失控打了你,是我不對。」
「我和你道歉。」
我用力地掙開他的桎梏,不動聲色地與他拉開距離。
冷然地開口道。
「小公爺言重了。」
他噎了一下,滿眼複雜地看向我。
「我們之間何至於走到這一步?」
我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
右邊的臉頰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那都不重要了。」
宋錚露出微微意外而又迷茫的臉色。
片刻後,我聽見他低沉的嗓音響起。
「後日,我們就要成婚了。」
「我雖不喜歡你,但你進了國公府,我也定會將你當成自家妹妹,好好照顧的。」
像是條件,他又補充一句,「只要你能容下阮阮。」
我在心底冷笑一聲。
又怕他起疑,我只得隨意敷衍了幾句。
12
兩日過得很快。
宋錚來溫家接親那日,整條長安街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我掀開車轎的簾時,一眼就看到了跨坐在高大馬頭上的宋錚。
他一身大紅色的服,襯得他比往日還要俊逸幾分。
曾經,我幻想過很多次嫁給宋錚時的場景。
直至今日。
我才從這場夢中,徹底清醒。
終究是造化弄人。
苦笑一聲後,我緩緩放下了車簾。
這條街道本就狹窄,如今圍觀的百姓眾多。
再加上國公府的接親隊伍龐大。
我們這輛逆流而行的馬車顯得尤為突兀。
怕出了什麼差錯,我輕聲吩咐車夫。
「小心些。」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
就在我們即將與繫著紅綢的迎親馬隊,擦肩而過時。
許是因為喜樂聲太大。
駕著馬車的馬兒突然受了驚。
車轅猛地一歪。
車軸相錯剎那,我身子一個不穩,懷中包裹著碎玉的帕子突然滑落。
看著那瓣刻著「蘊」字的玉片,穿過布簾縫隙。
正巧落在宋錚馬蹄前。
我緊張地死死咬住了袖口。
糟了……
車夫幾番費力,終於安撫好了受驚的馬兒。
正當在心中萬般祈求,希望宋錚不要察覺到什麼時。
就在這時,他的嗓音混著環佩叮噹突然撞過來。
「前面的人!停轎!」
13
碎玉尖角突然扎進掌心。
我慌忙縮回手的瞬間,宋錚的侍衛已經擋在了我們的馬車前。
呼吸仿佛也在這剎那跟著停止了。
下一秒,簾外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
「今日國公府接親,閒雜人等還不快速速迴避?」
我驀地鬆了口氣。
還好,宋錚並沒有發現。
「我們這就走……我們這就走。」
馬夫揚鞭抽在馬背上。
身後的喧鬧聲漸漸遠去。
離京五十里地後,看著不遠處山巒起伏的輪廓。
我袖袋的碎玉突然燙了起來。
青布簾外飄進幾片枯葉,打著旋兒落在我裂開的掌紋上。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阿娘臨終前,含著淚和我說的那句話。
「阿蘊,你一定要把命攥在自己的手裡!」
想到這裡,我猛地攥緊那三塊帶血的玉片。
尖銳的稜角刺進結痂的傷口。
我垂下眸,盯著自己被鮮血浸透的手掌。
輕聲道:
「阿娘,女兒不會再懦弱下去了……」
「終有一日,我會將這些碎片親手扎進那些人的喉中!」
一陣沙沙聲作響。
枯葉被疾風吹出車窗,打著捲兒去追那抹猩紅霞光去了。
我忽然笑出聲:
掀開車簾,朝著車夫說了一句:
「調頭!」
14
第二日,待我回到溫府時。
一進門便迎面遇上了宋錚。
他昨日的喜服未換。
四目相對時,他三步並作兩步地猛地衝上來。
「知蘊,你昨日到底去了哪?」
我瞟了一眼,他襟前用金絲線繡的麒麟圖案。
淡淡地出聲道,「出外面閒逛了一圈而已。」
他喉結滾動兩遭。
然後伸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替嫁的事,是你和你爹早就算計好的!?」
看來他昨日洞房時,已經知道嫁給他的人是溫阮了。
我垂著眸沒說話。
宋錚加大了幾分手上的力道,質問出聲。
「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
我譏諷地翹了翹唇。
「這難道不是小公爺,一直想要的結果嗎?」
他噎了一下。
呼吸都顯得略微不暢。
「你非得這樣氣我嗎?」
「知蘊,並無此意。」
像是覺得荒唐,宋錚被氣笑。
「你和我鬧脾氣的手段,倒是漸長。」
「如今都想出這種替嫁的法子了。」
他像是大發善心般地開口。
「好了,當日動手打你是我不對。」
「你現在和我一起回去稟明父親,我們再成一次婚就好了。」
「當然,你是嫡女理應為正妻,阮阮做個妾也好。」
宋錚的這番話實在無恥!
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心中竄上的那股怒氣。
「再成一次婚?」
「小公爺,還真是天真。」
「你是嫌太后知道得太遲,不能給溫、宋兩家招來禍事嗎?」
他蹙下眉,不解地出聲。
「什麼意思……?」
我逐漸冷下臉。
「意思就是,事已至此,只能將錯就錯。」
「從此以後,溫阮才是你的妻。」
宋錚的瞳孔猛地收縮。
腕間的力道幾近要捏碎我的腕骨。
15
三日後,宋錚帶著溫阮回了門。
人逢喜事精神爽。
林小娘為此起了一個大早。
我在澆花時。
她也會忍不住嘲諷幾句。
「一會兒小公爺來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自己要拎清楚。」
「畢竟阮阮現在可是國公府的人了。」
我放下手中的水壺,冷眼看向她。
「不想讓我亂說話,可以啊。」
「那就把你上個月剋扣我的月銀,還給我!」
林小娘攏了攏袖子,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想要錢?!」
「好啊,那你去同你父親說,看他是會向著你,還是會卸了我的管家權!」
她走至我身前,伸手替我理了理衣襟。
「你呀,和你那死了娘的一樣無能!」
她咯咯地笑出聲。
「一輩子,只能被我和我的女兒踩在腳下。」
說著,她眸中又閃過一絲不懷好意。
「知蘊啊,你也快到適婚的年紀了吧?」
「母親,為你說了一門親事呢。」
「侯府家的二少爺,你應當知曉的吧?」
「雖然是婢女所出,還是一個瘸了一隻腳的殘廢,但配你已是綽綽有餘了。」
她話中威脅的語氣明顯。
我盯著她,俯身壓到她的耳畔處,笑著彎了彎唇,「你也配當我母親?」
「我爹再寵愛你又如何?」
「只要我娘的牌位在祠堂供奉一天,你這輩子只能是個低賤的小娘!」
「而你的女兒,也只能撿一些我不要的,垃圾。」
這話像是戳中了林小娘的痛。
她的臉色登時變得煞白,下意識地朝我揚起了手,「賤人!」
我反手在半空中扼住她的手腕。
一把將她推倒在了地上。
16
林小娘摔倒在地上,額頭磕到了大理石的台階上。
有汩汩的鮮血流出。
下一秒,一道焦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娘!」
和宋錚一同而來的溫阮,飛快地將地上的林小娘從地上扶了起來。
「娘,你沒事吧?」
林小娘捂著額頭,抬眼時看到面前的宋錚後。
已然變成了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她眸中噙著淚花,「沒事,阿娘都習慣了。」
「但今日,本是你帶著小公爺回門的日子,是阿娘給你丟臉了。」
母女倆相視一眼後。
溫阮立馬明白了林小娘的意思。
看向我時,豆大的眼淚撲簌落下。
「阿姐,你能不能不要再和以前一樣欺負我的小娘了?」
「從她嫁給爹爹起,就將你視為己出,平時待你比對我這個親生女兒還要好上幾分,可你為何還是容不下她?」
說著,她撩起裙擺,作勢要向我下跪。
「阮阮給你磕頭,給你下跪——只求阿姐,在我走後,能放過我的小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