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寧可你恨她，也不想你可憐她。她說，她一輩子要強，不想最後活成一個累贅。」
我的心，碎成了粉末。
我掛了電話，開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最後，車停在了我和小雅的新家樓下。我看著樓上那溫暖的燈光，那裡有我渴望的安寧和幸福。但我知道，我不能再「逃」了。
我給小雅打了電話，告訴了她一切。她在電話那頭哭了很久，然後說：「老公，我們回家吧。」
5.
我們搬回了老房子。
當我提著行李箱再次站到家門口時，開門的是我姐。她看著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側身讓我進去。
我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我和小雅，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然後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偉偉，小雅，你們……怎麼來了？」
她好像忘了我們曾經搬走過。
我走過去，蹲在她面前，握住她那雙因為藥物副作用而微微顫抖的手，說：「媽，我們回來了，以後不走了。」
我媽看著我，渾濁的眼睛裡慢慢蓄滿了淚水。
從那天起，我辭掉了那個需要頻繁出差的項目，換了一個清閒的崗位。小雅也把她的課儘量調開，我們一起，陪著我媽，對抗那個叫「遺忘」的惡魔。
我教她用最簡單的老人機，給她每個按鍵貼上我和小雅、姐姐的照片。我陪她一遍遍地看老相冊，講我們小時候的故事。小雅帶著她做各種園藝，鍛鍊她的手指。
我姐還是會來，但她不再對我發火了。有時候我們三個會坐在陽台上，看著我媽在認真地給花澆水，陽光灑在她身上，安詳又平靜。
我姐對我說：「其實媽現在這樣，挺好的。她忘了煩惱，忘了病痛，像個孩子。」
我搖搖頭。我知道，她沒有忘。
那天深夜，我起夜，看到我媽房間的燈還亮著。我悄悄推開一條門縫，看到她戴著老花鏡，正趴在桌上，就著檯燈昏黃的光，用那支筆，在一本新的筆記本上，一筆一划地寫著什麼。
我走近一看，整顆心都被攥緊了。
筆記本上，還是那幾個字，從工整到歪扭。
「林偉，兒子。」
「小雅，兒媳。」
「林嵐，女兒。」
在最後一排，那個已經寫得不成樣子的「林偉」旁邊，她用盡力氣，畫了一個小小的、搖搖欲墜的笑臉。
她什麼都記得，她只是在用盡生命的全部力氣，對抗著遺忘。
我輕輕地退了出去，關上門，靠在牆上，淚流滿面。
我以為搬走是贏得了婚姻的安寧，卻不知道，我差點就輸掉了我媽的全世界。而她們的愛，是我用多少個項目、多少個夜晚的加班，都換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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