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擺出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大手一揮："不錯不錯，你們這裡的菜品和服務都很好，我很滿意。"他以為這只是例行的詢問，完全沒意識到"審判時刻"已經到來。
經理微笑著，將帳單夾輕輕地放在了轉盤上，並穩穩地推到了林強的面前。
"這是您本次消費的帳單，總共是81770元，給您抹去零頭。請問您是刷卡還是掃碼？"
經理的話音剛落，包廂里瞬間安靜了下來，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剛才還喧鬧無比的氣氛，頃刻間蕩然無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本薄薄的帳單夾上，那仿佛不是帳單，而是一封來自地獄的判決書。
叔叔和嬸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王莉莉的臉色變得煞白，就連兩個吵鬧的孩子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安靜了下來。
林強額頭上瞬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僵硬地轉過頭，四處張望，徒勞地尋找著我的身影，但他看到的，只有包廂里古色古香的屏風和牆上沉默的字畫。
他強裝鎮定，對著經理乾笑了一聲："那個……我姐呢？林薇，她沒來嗎？她說她會過來結帳的。"經理臉上的微笑沒有任何變化，但說出的話卻讓林強如墜冰窟："林薇小姐在預定時確實交代過，說這頓飯是您，林強先生，特地為家人安排的，所以尾款需要由您親自結算，以表達您的心意。她已經支付了三成的定金，剩下的在這裡。"經理輕輕地打開了帳單夾，將那串對林強來說如同天文數字的金額，清晰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嬸嬸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經理尖叫道："你們這是什麼黑店！我們是她請來的客人，憑什麼讓我們付錢！把林薇給我叫來！讓她自己來結！"包廂里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服務員們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就在林強手足無措，嬸嬸準備開始撒潑打滾的時候，一直沉默的經理卻忽然開口，他的目光越過撒潑的嬸嬸，直直地看向臉色慘白的林強，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林先生，其實……關於林薇小姐的這個預定，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和您確認一下。"
06
經理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嬸嬸即將爆發的怒火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著他。
林強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覺得今晚的羞辱，才剛剛開始。
他結結巴巴地問："什……什麼事？"經理的臉上依然掛著無可挑剔的職業微笑，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巧的錄音筆，輕輕按下了播放鍵。
我的聲音，清晰而冷靜地從錄音筆里傳了出來："……對，剩下的尾款，用餐結束後我的堂弟林強先生會來結算。請務必把帳單親自交到他手上。"短暫的錄音結束後，經理又播放了另一段。
那是林強打給我的那通電話，他那句"姐，我們這周想吃佛跳牆"被錄得一清二楚。
經理關掉錄音筆，不疾不徐地解釋道："林薇小姐是一位非常嚴謹的客戶。她在預定的時候，就將這兩段錄音作為憑證發給了我們。並且，她還預授權了她的信用卡用以支付全款，但設置了一個特殊的條件。"
經理頓了頓，目光掃過桌上每一個人震驚的臉，最後還是落在了林強身上。
"這個條件就是，這筆款項的最終支付確認，必須由提出用餐要求的林強先生，親口說出『同意支付』四個字，我們才能進行扣款。林薇小姐說，這是為了尊重您的意願，確保這頓飯確實是您心甘情願請家人吃的。所以，林先生，現在需要您親口確認。"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這簡直是釜底抽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陽謀"。
我根本就沒想讓他們真的掏現金，我就是要用這種方式，把選擇權和責任，像烙鐵一樣，狠狠地烙在林強的身上。
他不能再說是我設圈套坑他，因為決定權在他自己手裡。
他可以說"不同意"，那他們一家就會在這裡上演一場"吃霸王餐"的鬧劇，在如此高檔的餐廳里丟盡臉面。
他也可以說"同意"，那這筆近七萬塊的消費，就名正言順地記在了他的名下，就算是我用信用卡付的錢，性質也變成了我"借錢"給他，讓他請客。
"你……你們……你們這是合起伙來欺負人！"嬸嬸終於反應了過來，她指著經理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們這是犯法的！我要報警！我要投訴你們！"經理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平靜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夫人，我們完全是按照客戶的合法要求來執行。如果您對我們的服務有任何異議，隨時可以報警。不過在警方到來之前，還請林先生先就這筆帳單做出決定。"叔叔也急了，他拉著林強的手，壓低聲音說："小強，別上她的當！她就是想逼你！你別說話，我們跟她耗著！"王莉莉則直接哭了起來，一邊抹眼淚一邊數落林強："都怪你！非要吃什麼佛跳牆！現在好了吧？這麼大一筆錢，我們拿什麼還？我肚子裡的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包廂里亂成了一鍋粥，咒罵聲、哭泣聲、指責聲混雜在一起，無比刺耳。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強，他呆立在原地，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小丑，被放在聚光燈下，供人圍觀。
他知道，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說"同意"，是尊嚴的破碎和經濟的重創；說"不同意"，是立刻就要上演的全武行和社會性死亡。
我這一招，太狠了，狠得讓他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07
就在包廂里亂作一團，經理準備叫保安的時候，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我穿著一身幹練的職業套裝，踩著高跟鞋，平靜地走了進來。
我身後，還跟著我的父母。
他們是我在確認林強一家出發後，才打電話叫來的。
我告訴他們，我請了叔叔一家吃飯，也給他們留了位子。
他們並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一切，看到包廂里的景象，都愣住了。
"這……這是怎麼了？"我母親不解地問。
嬸嬸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仇人，情緒複雜地撲了過來，抓住我的胳膊："微微！你可算來了！你快跟他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非要讓小強付錢，這不欺負人嘛！"我沒有理會她，只是輕輕掙開她的手，走到林強面前。
我看著他那張漲成了豬肝色的臉，語氣平淡地問："怎麼樣？這頓佛跳牆，吃得還滿意嗎？"林強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叔叔見狀，立刻換上一副長輩的痛心疾首的嘴臉，開始對我進行道德綁架："微微，你怎麼能這麼做？小強是你弟弟啊！一家人，吃頓飯而已，你至於搞成這樣嗎？你讓我們家的臉往哪兒擱？你讓你爸媽的臉往哪兒擱？"聽到這話，我笑了，笑得有些冷。
"臉？"我重複著這個字，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叔叔，嬸嬸，林強，你們還好意思跟我提『臉』這個字？"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錐，讓整個包廂的溫度都降了下去。
"從三年前你們第一次踏進我家門開始，你們把我的家當成免費食堂，每周準時報到，風雨無阻。你們吃著我花錢買的菜，喝著我花錢買的酒，有誰說過一句謝謝嗎？""我過生日，給自己買了一個進口蛋糕，你們說我浪費錢，不如給你們兒子買兩罐奶粉。我媽生病住院，我請了護工，你們說我亂花錢，不知道孝順父母。我憑自己本事賺錢買房買車，你們在背後說我肯定是靠不正當關係上位。這些，你們敢說沒有嗎？""上個月，你們家的孩子，打碎了我從國外帶回來的限量版水晶花瓶，價值一萬多。你們是怎麼做的？嬸嬸你拉著孩子，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就想把事情揭過去。我讓你們賠，你們就到處跟親戚說我冷血無情，為了一個破瓶子，跟自己親侄子計較！""還有上周，我買了澳洲龍蝦，林強你當著我的面，嫌龍蝦太小，說我摳門，糊弄你們。今天，你打電話理直氣壯地讓我給你做佛跳牆。我滿足了你的要求，訂了全城最好的餐廳，最好的佛跳牆，現在讓你為自己的要求買單，有什麼問題嗎？"
我一字一句，把這些年積壓在心裡的委屈和憤怒，全都倒了出來。
每一件事，都像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們臉上。
叔叔嬸嬸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林強更是把頭埋得低低的，不敢看我。
我的父母也聽得目瞪口呆，他們從來不知道，我在背後承受了這麼多。
我最後看著林強，冷冷地說："我今天把話說明白。我的錢，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可以出於情分幫助親戚，但絕不接受毫無底線的索取和綁架。這頓飯，是你自己要吃的，這個單，就必須由你自己來買。經理，他要是不同意，就報警，告他吃霸王餐。"說完，我不再看他們，轉身對我爸媽說："爸，媽，我們走。這裡烏煙瘴氣的，影響食慾。"我爸媽愣愣地看著我，又看看對麵灰頭土臉的一家人，最終，我爸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拉著還在猶豫的我媽，跟著我一起走出了包廂。
身後，傳來了王莉莉歇斯底里的哭喊聲和嬸嬸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我知道，從今天起，我們兩家的關係，算是徹底完了。
但我的心裡，卻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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