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突兀地響起時,我正在看第三季度的財務報表,那一串鮮紅的盈利數字,是我多年心血的最好證明。
然而,螢幕上跳動的"媽"字,卻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我所有的成就感。
我按下接聽鍵,聽筒里傳來的不是噓寒問暖,而是一道理所當然的命令,一道足以將我拉回五年前那個冰冷雨夜的命令。
那道命令,價值五十萬,裹挾著名為"親情"的劇毒,試圖再次將我的人生拖入深淵。

01
"林諾,你現在有錢了,可不能忘了本啊。你哥的孩子,就是你親侄子,馬上要上小學了,我們這兒的學區房你也知道,一平米十幾萬,我們尋思著,買個小戶型也得一百多萬。你哥和你嫂子那點工資,哪裡夠啊?"
電話那頭,我媽王桂芬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威嚴,仿佛在宣布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捏著鋼筆的手指微微收緊,面前的報表上,每一個數字都代表著我過去幾年裡熬過的夜,談下的合作,付出的一切。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媽,所以呢?"
"所以你這個當姑姑的,不得表示表示?"王桂芬的聲調拔高了幾度,帶著一絲"你怎麼這麼不懂事"的責備,"我們也不要你全出,你出個首付就行了,五十萬,對你現在來說,不是什麼大錢吧?"
五十萬。
她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個數字,好像在說五十塊錢一樣。
我的眼前瞬間變得有些模糊,五年前的那個雨夜,一幕幕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那一年,我哥林強結婚。
我剛工作兩年,手裡攢了十一萬塊錢,那是我準備用來和當時的男友,現在的老公陳默付首付的。
但是王桂芬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說林強結婚,女方要二十萬彩禮,家裡實在拿不出來,我是他親妹妹,必須得幫忙。
"林諾,這可是你哥一輩子的大事!你要是不幫忙,他這個婚就結不成了!你忍心看你哥打一輩子光棍嗎?你那錢先給你哥用,等以後我們有錢了,肯定還你!"
我被她哭得心軟,也被那句"親妹妹"綁架了。
我把卡里十萬塊錢,一分不留地轉給了林強。
剩下的幾千塊,我拿去給他和新嫂子挑了一對金手鐲,想著這是我作為妹妹最後的心意。
我以為,我的傾囊相助,至少能換來他們的尊重和一句感謝。
可結果呢?
婚禮當天,我帶著陳默興高采烈地趕到酒店,卻發現門口的迎賓名單上,根本沒有我的名字。
我尷尬地站在門口,給林強打電話,電話接通了,他卻不耐煩地說:"哎呀,你怎麼來了?今天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那個男朋友,不就是個小破公司的程式設計師嗎?來了不是給我丟人嗎?行了行了,你把禮金給門口收禮的人就行了,人就別進來了,裡面沒你位置。"
電話被"啪"地一聲掛斷,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臉上,和我的眼淚混在一起。
我看著酒店裡燈火輝煌,聽著裡面傳來的歡聲笑語,感覺自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那十萬塊錢,我辛辛苦苦攢下的血汗錢,換來的卻是"別來給我丟人"。
從那天起,我徹底心寒了。
我拉黑了他們所有人的聯繫方式,帶著陳默去了另一座城市打拚。
我們白手起家,開了一家小小的設計公司,吃了無數的苦,也遭了無數的罪。
五年過去了,公司終於走上了正軌,我們的生活也越來越好。
我以為,我已經可以徹底和那個冰冷的家告別了。
可現在,王桂芬的一通電話,又想將我拽回那個泥潭。
"五十萬,對我來說確實不算什麼大錢。"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冷得像冰,"但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王桂芬的語氣瞬間變得尖銳,"林諾,我可告訴你,你別有錢了就六親不認!你哥可是你唯一的親哥!你不幫他誰幫他?你信不信我到你公司去鬧,讓所有人都看看你是個多麼冷血無情的白眼狼!"
又是這套說辭,又是這種威脅。
我突然就笑了,笑聲裡帶著無盡的悲涼和嘲諷。
"媽,你忘了嗎?"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五年前,林強結婚的時候就告訴我了,我這個妹妹,給他丟人。所以,我不敢高攀。而且,按照老家的規矩,女兒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你兒子的事,還是你們自己解決吧。"
說完,我不再給她任何撒潑打滾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將那個號碼,再次拉入了黑名單。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窗外的城市華燈初上,璀璨的燈火映在我的眼眸里,卻再也照不進我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我知道,這件事,絕不會這麼輕易結束。
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02
掛斷電話後不到十分鐘,我的私人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一看來電顯示,是哥哥林強。
我毫不猶豫地掛斷,拉黑。
緊接著,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我接起來,裡面傳來我嫂子尖酸刻薄的聲音。
"林諾,你可真是翅膀硬了啊!你媽的話你都敢不聽了?五十萬而已,你現在開公司當老闆,手指縫裡漏一點都夠我們花了,你至於這麼絕情嗎?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把錢打過來,這事沒完!"
"嫂子,"我平靜地回應,"你是不是忘了,五年前你結婚,我這個小姑子連你家的大門都沒能進去。現在讓我給你的孩子買房,你覺得可能嗎?另外,我的錢是我自己掙的,跟你沒有一分錢關係。"
"你!"她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個沒人性的東西!你等著!"
電話再次被掛斷。
我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
我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我那個所謂的"家",就像一個吸血的水蛭,一旦被它黏上,就休想輕易擺脫。
果然,當天晚上,我的各種社交帳號就收到了狂轟濫炸。
先是七大姑八大姨組成的親戚群。
不知道是誰把我又拉了進去,一進去,就是滿屏的指責和謾罵。
大姨:"諾諾啊,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你媽養你這麼大不容易,現在家裡有點困難,你就應該幫一把啊。"
三舅:"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哥不就是你嗎?他好了,你不也有面子嗎?"
一個堂姐更是陰陽怪氣:"喲,某些人現在是老闆了,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了。當年也不知道是誰,連大學學費都差點交不起。"
看著這些虛偽的嘴臉,我只覺得噁心。
當年我上大學,家裡說沒錢,我只能申請助學貸款,周末去做各種兼職,才勉強讀完。
而林強呢,高中畢業就不讀了,整天遊手好閒,王桂芬卻把所有錢都給他,給他買車,給他找關係進了個清閒的單位。
這些親戚,當年又有誰幫過我一分一毫?
現在倒是一個個都跳出來扮演聖人,對我進行道德審判。
我沒有在群里和他們爭辯,只是默默地截下了所有的聊天記錄,然後再次退群。
緊接著,林強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是給我發了無數條簡訊,內容從一開始的"妹妹,你幫幫哥吧",到後來的"林諾,你是不是人",最後演變成了赤裸裸的威脅。
"林諾,我告訴你,你要是不給我錢,我就去你公司樓下拉橫幅,說你為富不仁,虐待家人!我看你的生意還怎麼做下去!"
看著這些文字,我心中最後一絲對血緣的溫情也消失殆盡。
陳默加班回來,看到我臉色蒼白地坐在沙發上,心疼地把我攬進懷裡:"又為那些人煩心了?別理他們,有我呢。"
我把手機遞給他看,他越看,臉色越沉。
看完後,他直接拿過我的手機,將那些騷擾電話和簡訊全部拉黑刪除。
"老婆,這件事你別管了,我來處理。"陳默的眼神堅定,"五年前,我們沒能力,只能忍氣吞聲。現在,誰也別想再欺負你。"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著他帶來的溫暖,心中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