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公司有一條規章制度,禁止明面上的辦公室戀愛,可以談,但不能高調。
很多人偷偷談戀愛,又怕被發現。
這晚的活動,相當於宣告,解封制度。
我站在舞台一側,鎖定穆柏炎的位置。
他站在落地窗前,正和一位朋友聊天。
發現我的目光,轉頭朝我揚了揚酒杯。
一切準備就緒。
9
我迎來了人生最漫長的 60 秒。
從台上走向穆柏炎,估計不到 10 步,但我足足走了 10 年。
從 23 到 33,初次許諾,再次未捷,最後一次……我想應該迎來屬於我的大結局。
上周伯母給我發消息,說柏炎最近暗示過,準備帶喜歡的女孩回家,還問我是不是好事近了。
我們曖昧了十年,穆伯母早把我當半邊女兒看待。
越來越近。
漆黑中,我聞到熟悉的木質香。
拿出準備好的戒指。那是一枚我親手敲打的素圈,內圈刻著我們的過去。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拿起戒指,朝篤定的方向顫聲道,
「柏炎,我們結婚吧。」
燈光亮起,我揚起笑,準備迎接他熱烈的回應——
眼前的一幕,令天地失色。
月光清澈如水,穿過落地窗,照亮屋內一對擁吻的男女。
男人扣住女孩的後腦,俯身親吻,哪怕燈亮了也沒分開。
女孩羞紅了臉,急得手都不知放哪。
他們身後的天幕上,無人機正上演著一場盛大卻無人在意的求婚儀式。
「不是吧……她真的追到老闆了?」
「那個新來的研究生妹妹?」
「對,都親成這樣,還不成?」
「不對,剛剛虞總是不是要……」
「你看後面的無人機寫著什麼……」
「ZY & MBY, 10 years……」
「這無人機的圖案,像不像求婚的鑽戒?」
……
我渾身冰冷,攤開的手僵硬到無法抽回,像根木頭,直愣愣地舉著。
男人似乎才察覺到我的存在,鬆開懷裡的人,勾唇一笑,
「怎麼?」薄唇邊帶著口紅痕跡。
我耿著脖子,用盡畢生的力氣,無視他懷裡的香軟,直直盯著他的眼,
「你認真的?」
腦子緊繃著一根弦,只要他觸碰一下,就能發出撼天巨響。
穆柏炎掃了一眼我掌心之物,抬手拿起——
撲通。
銀白的素圈被丟進酒杯,快速下沉。
「懲罰遊戲?玩笑開大了。」又他晃了晃酒杯,摟住懷裡的女孩,沖我輕描淡寫道,
「阿虞,別鬧。」
砰。
繃了 10 年的弦,終究還是斷了。
10
周遭湧起閒言碎語。
主持人使出主持婚慶十年的功夫,也沒能把台下的注意力拉回去。
我低下頭,心口發麻。
明明腳下是柔軟的地毯,怎麼疼得像踩在刀尖上。
明知道他不提結婚意味著什麼,非要爭個答案、撞個頭破血流才肯罷休。
不想承認,我的確正中某人的評價:一頭倔驢。
因為倔,讀書時非要考到年級第一,讓笑話我萬年老二的傢伙閉嘴。
因為倔,一根筋跟著穆柏炎創業,哪怕遇到再大的困境也不曾後悔。
因為倔,我裝作和他一樣遊戲人間,漫不經心,以為千帆過盡,殊途同歸。
現在的我,跟多年前被他無情拋棄的秘書,又有何不同?
我摘下手中的戒指,遞給他懷裡的妹妹。
「喏,送你。」
女孩臉頰漲紅,ƭŭ¹不知如何是好,怯生生地看向身後的男人。
「鄒虞,你是什麼意思。」穆柏炎眸色一沉。
不成對的東西,留著沒用。
隨手將女戒丟進他的酒杯。
兩隻情侶戒在杯中重逢,一同沉底。
「我不要了。」
戒指,和你。
11
車剛開出去,穆柏炎開始瘋狂打來。
從前,只要沒在開會,他的電話三響之內,我必定接起。
如今,一直響到自然掛斷,我都不想理會。
Siri 開始播報他的微信。
【阿虞,你在哪?】
【他們說你今晚要整蠱我,我以為……總之對不起。】
【人呢?接我電話。】
【阿虞,我看到無人機了。你是認真的?】
【阿虞,我們談談。】
……
手機再次響起,鍥而不捨。
談情失敗,那就談錢。我們是公司合伙人,拉黑是最沒必要的事。
讓 Siri 接起電話,我直接開口道,「我想沒必要談了。」
對面一陣沉默。
低啞的輕笑迴蕩在車內:
「都還沒開口,虞總就急著拒絕我?」醇厚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我立馬停下車,瞥了眼來電。
這個語氣,這個時間打過來的海外號碼,只能是他了。
「抱歉陳總,剛以為——」
「看來,你的求婚不大順利?」
「失敗了。」我坦然承認,哪怕對面是曾經的死對頭陳越,也無所謂了。
「哦,我很遺憾。」聽不出一絲安慰,倒是有幸災樂禍的味道,「有沒有興趣棄暗投明,來我公司?」
「不了。」知道對方另懷目的,我斷然拒絕。
翻了下車頭,發現電子煙都不見了,煩躁地打開車窗,讓夜風灌進車內。
「同樣是賺錢,何不選個舒心的老闆?」男人蠱惑道。
「我是合伙人。」
「Offer 發你郵箱了,先考慮下?」陳越不緩不急,他一向是個充滿耐心的獵人。
「行。」
成熟的生意人從不抗拒機會。
12
整理了一個晚上產權資料,一大早我帶著相關的文件回到公司。
從大堂的保安,到總裁辦的前台,一路隨行的目光,或探究,或同情。
看來我昨晚的「壯舉」,已傳遍集團上下。
眼前玄黑色的門冰冷奢華,當初還是我親自去定做的。
多少次滿懷期待推開這扇門,又多少次失望而歸。
到此為止吧。
門豁然開啟,我還沒反應過來,人已被拽了進去。
室內一片昏暗,所有的落地窗都拉上窗簾,滿屋子充斥著濃重的酒味。
滿地狼藉。
「你昨晚去哪了?」
男人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頭髮凌亂,眼底發青,神色可怖。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他扣住我的肩,埋進我的頸側,滾燙的唇努力尋找去處。
辭職信的信封擋下了他的索取。
「我們散夥吧。」我平靜迎上他錯愕的眼。
「就因為我昨天親了別人嗎?」男人慌亂起來,揉皺了我的信封,死死握住我的手腕,
「對不起。我跟她只是……」
「只是什麼?」我打斷他的狡辯,「只是逢場作戲?還是跟幾年前一樣,一時衝動?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底線。」
幾年前,他踩過一次,一直是我心中的疙瘩。
如今,同樣的事情再次上演。
我不想陪他繼續演「戀人未滿」的戲碼了。
「她說喜歡我,那麼熱情,像一團火。我……」
是啊,人世間的乍見之歡,是多麼迷人的誘惑。
難的是久處不厭。
——昨晚能丟下戒指,今天就能丟下你。
我推開他的手,實在疲憊了,
「穆柏炎,我們,算了吧。」
他突然轉過身,猛地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暗紅色的本子,
「不就是結婚嗎?走,我們現在去民政局。」
啪——!
掌心發麻。
反應過來,巴掌已經下去了。
「你能不能……」我咬住牙根,努力不讓眼淚滾落,
「不要羞辱我的十年……」
13
拉開門,趴在門上偷聽的傢伙一下子跌成一團。
「別八卦了,還想不想喝下午茶?」
我招手讓助理小葉給大家買下午茶,同時吩咐,「你幫我收拾下位置,拿個紙箱。」
他一聽,人傻了,「姐,你要走了?」
「嗯。先別聲張。」雖然要拆夥了,但公司也是我的心血,不想因高層問題弄得人心惶惶。
「能不能帶上我?」
「穆柏炎是個不錯的老闆,不會虧待你們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有另立門戶的打算,但不想讓別人放棄優渥的待遇跟我冒險。
回頭看眼那個黑不見光的辦公室,轉身離開守了 10 年的陣地。
……
一輛騷氣外漏的跑車停在樓下。
就算在精英雲集的 CBD,火焰般的車身依然惹人側目。
我無心欣賞,側身繞過,身後的雙開車門徒然升起。
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跨步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