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你非要在這個時候逼我嗎?」他雙目赤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獅子。
「逼你?」我笑了,笑得無比悲涼,「從你把他們一家六口接進這個家的那天起,逼我的人,一直是你。是你,一步步把我從女主人,逼成了這個家的客人,最後逼成了一個想要逃離的囚犯!」
我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臉上的憤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客廳里,周小蘭的哭聲還在繼續,撕心裂肺。她一邊哭,一邊罵:「你算什麼男人!有本事就自己出去掙錢租房子啊!摔門給誰看!」
幾個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場面混亂到了極點。
周鳴痛苦地閉上眼睛,雙手插進頭髮里,煩躁地來回踱步。
一邊是血濃於水的親妹妹,一邊是即將分崩離析的婚姻。
他第一次,被置於這樣一個兩難的絕境。
而我,只是冷漠地看著他。我就是要讓他痛,讓他切身體會一下,這種被撕扯、被逼到牆角的滋味。
「晚晚……」終於,他停下腳步,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看著我,「你先……先把協議收起來,好不好?我們先解決外面的事,我保證,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什麼樣的交代?」我步步緊逼,「是讓你妹妹繼續住在這裡,然後祈求我大發慈悲地忍耐?還是你終於良心發現,決定讓他們搬走,但前提是我得先幫你一起安撫好他們?」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周鳴,我不想再參與你們家的任何事情了。這個字,你簽,或者不簽。今天,我們必須有個結果。」
就在這時,臥室門被敲響了。
「哥,嫂子……」是周小蘭帶著哭腔的聲音,「你們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周鳴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滿了祈求。
我與他對視了足足半分鐘,然後,當著他的面,緩緩地、一頁一頁地,將那份離婚協議撕得粉碎。
他眼中閃過一絲狂喜,以為我心軟了。
但我接下來的話,卻將他瞬間打入地獄。
「離婚協議可以再列印。但周鳴,從這一刻起,我給你的機會,已經用完了。」
說完,我不再看他,徑直走到衣櫃前,拖出我那個早就收拾好的小行李箱。
「你……你要幹什麼?」他徹底慌了。
「在你決定好,是選擇你的原生家庭,還是選擇我們的小家庭之前,我,先搬出去。」我拉開門,面無表情地對門外哭得梨花帶雨的周小蘭說,「這個家,暫時讓給你了。祝你們住得愉快。」
說完,在周鳴和周小蘭震驚到呆滯的目光中,我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讓我窒息的家。
當我關上大門的那一刻,我聽到了周鳴撕心裂肺的喊聲。
「林晚!林晚你回來!」
我沒有回頭。
深夜的冷風吹在臉上,我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解脫。
我知道,真正的戰爭,現在才剛剛開始。
06
我沒有回娘家,也沒有去蘇蘇那。
我用手機在公司附近,訂了一家價格不菲的酒店式公寓,租期一個月。
當我躺在柔軟乾淨的大床上,聞著空氣中屬於我自己的香水味時,我才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手機快要被打爆了。
周鳴的電話、微信、簡訊,轟炸式地湧來。
「老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晚晚,你在哪兒?你告訴我,我馬上去接你!」
「你別嚇我,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我一條都沒回。
我洗了個熱水澡,點了一份昂貴的龍蝦意面,開了一瓶紅酒,一個人坐在落地窗前,看著城市的夜景,敬了自己一杯。
敬我的果斷和勇敢。
第二天,我神清氣爽地去上班。蘇蘇看見我,眼睛都直了。
「你……你這是……離家出走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戰略性轉移。」我糾正她,「想要贏得戰爭,首先要跳出泥潭,占領制高點。」
蘇蘇對著我豎起了大拇指:「牛!你家那位呢?」
「估計快瘋了。」我聳聳肩。
事實證明,我的預料完全正確。
中午,周鳴就找到了我的公司。
他看起來一夜沒睡,鬍子拉碴,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整個人憔悴得像老了十歲。
他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等我,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晚晚,跟我回家。」
「哪個家?」我喝著咖啡,淡淡地問,「是你妹妹的家,還是我的家?」
他被我噎得半天說不出話。
「我昨天晚上,已經讓小蘭他們收拾東西了。」他急切地表明自己的態度,「我跟她說,無論如何,這個周末必須搬走!我……我還把我們一半的積蓄……十萬塊,都轉給了她,讓她去付房租和押金。」
他以為,他這樣做,我就會滿意,就會感動。
但我只是覺得可笑。
「周鳴,你還是沒明白。」我放下咖啡杯,認真地看著他,「問題的關鍵,從來不是他們搬不搬走。而是你的態度。」
「在你心裡,但凡我和你妹妹之間有任何衝突,你下意識維護的,永遠是她。你覺得她弱,她可憐,她需要幫助。所以你就理所當然地犧牲我,讓我去體諒,去成全。」
「這一次,如果不是我把離婚協議拍在你臉上,如果不是妹夫摔門而出,你會讓他們搬走嗎?」我冷笑著問他,「你不會。你只會像以前一樣,求我再忍一忍。」
我的話,字字誅心。
他張著嘴,卻無法反駁一個字,臉漲成了豬肝色。
「我……」
「周鳴,你知道嗎?一個女人,攢夠了失望,就會變得無比強大。 就像現在,我看著你,心裡已經沒有一絲波瀾了。」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不!晚晚,你別走!」他猛地抓住我的手,力氣大得嚇人。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他「撲通」一聲,竟然當著咖啡廳里所有人的面,跪了下來!
「我求求你,你跟我回家!我發誓,以後我心裡只有你,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了!」
他的舉動,引來了所有人的側目。
我看著這個曾經在我面前意氣風發的男人,如今像個可憐蟲一樣跪在地上,心中沒有一絲報復的快感,只有無盡的悲哀。
一段感情,走到需要用「下跪」來挽回的地步,本身就已經輸得徹徹底底了。
07
我終究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周鳴扶了起來。
「起來,別在這裡丟人現眼。」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把他拉到咖啡廳外的一個僻靜角落。
「周鳴,你的下跪,除了讓我覺得我們的婚姻更像一場笑話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他抓著我的胳膊,幾乎是在嘶吼。
「我要你,真正地想清楚。不是因為我逼你,不是因為害怕離婚,而是你發自內心地認識到,作為一個丈夫,你的責任和邊界在哪裡。」我甩開他的手,「想不明白這一點,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任憑他在身後如何呼喊,都沒有再回頭。
接下來的幾天,周鳴沒有再來公司找我。
但他每天早中晚,都會雷打不動地給我發信息。內容不再是哀求和道歉,而是向我「彙報」他的「反思」。
他反思了自己作為丈夫的失職,反思了自己在處理原生家庭和新生家庭關係上的糊塗,反思了自己大男子主義下對我的情感忽視。
洋洋洒洒,每天都像在寫一篇千字論文。
我偶爾會看,但從不回復。
我知道,這只是第一步。一個人的思想和行為慣性,不是幾天的反思就能徹底改變的。我要看的,是他的行動。
周五晚上,我接到了周小蘭的電話。
她在電話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嫂子,我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讓你和我哥走到了這一步!」
「嫂子,我們明天就搬家。我哥……我哥他為了我們,把他準備給你買周年紀念日禮物的錢都拿出來了。他心裡是有你的,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周年紀念日的禮物?我愣了一下,我自己都快忘了。
但我並沒有因此心軟。
「小蘭,這是你和你哥之間的事。你們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也需要你們自己想辦法。」我的語氣很平靜,「至於我和他,也需要我們自己去解決。」
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的夜景,心裡五味雜陳。
第二天,是周六。周鳴給我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是我們那個曾經混亂不堪的客廳。此刻,所有的東西都被清空了,幾個大號的編織袋立在牆角,周小鳴正帶著孩子們做最後的打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