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肯定有能力幫我，至少，暫時收留我一段時間總沒問題吧！
想到這裡，我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顫抖著手從包里摸出手機，找到顧晴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那邊傳來顧晴輕快的聲音："喂，媽！您到姐姐家啦？怎麼樣，別墅住著還習慣吧？"
聽到她這不知情的問話，我的委屈和憤怒再次湧上心頭，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晴晴啊……我的晴晴……出大事了……"我哽咽著，把顧晚和沈聿安破產、別墅要被法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的顧晴沉默了。
我急切地對著話筒說："晴晴，你姐這邊是靠不住了。媽現在沒地方去了，只能先去你那裡住一段時間了。你放心，媽不要你們的錢，就是借住一下，等風頭過去了，媽就走。"
我相信，我最疼愛的小女兒，絕對不會拒絕我這個小小的要求。
畢竟，我剛剛才把價值幾百萬的房子白送給了她。
然而，電話那頭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的心，一點點地懸了起來。
"晴晴？你在聽嗎？晴晴？"
"媽……"顧晴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但那語氣，卻不像我預想中的那般急切和歡迎，反而帶著一絲猶豫和為難。
"媽，您……您先別急。姐夫那麼大個老闆，怎麼可能說破產就破產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沒有誤會！文件都擺在我面前了！"我急得直跺腳。
"哦……那……那也太突然了。"顧晴的聲音聽起來更遠了，"媽，不是我不願意您來。主要是……您也知道，我們家就那麼大，除了我和明凱的主臥，就只有小寶一個兒童房。您來了……沒地方住啊。"
"怎麼會沒地方住？"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客廳沙發不能睡嗎？或者你們把小寶的房間暫時給我，讓小寶跟你們擠一擠不就行了？"
"那怎麼行！"顧晴的聲音立刻高了八度，"小寶馬上要上小學了，正是培養獨立性的時候，怎麼能跟我們睡？再說，他晚上要寫作業，您住他房間也不方便啊！客廳……客廳也不行，明凱經常加班到半夜，回來走來走去的，會吵到您休息的。"
一個個理由，像一把把小刀，扎在我的心上。
我氣得渾身發抖："顧晴！你摸著良心說！我剛把房子過戶給你，現在我落難了，你連個沙發都不肯給我睡嗎？"
電話那頭的顧晴也有些不耐煩了："媽！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我這不是在為您考慮嗎？我們家那條件，您住著肯定不舒服啊。再說了，我這房子是學區房，核心價值是學位，不是用來住的。我和明凱商量了，等小寶戶口落下，我們就把這房子租出去，租金還能補貼家用呢。我們自己另外租個大點的住。"
"什麼？你們要把房子租出去？"我徹底懵了。
"對啊，"顧晴的語氣理所當然，"媽，現在經濟形勢不好，我和明凱壓力也大。要不這樣吧，等我們把房子租出去了，每個月分您一千塊錢租金，您自己在外面租個小單間，行嗎？"
一千塊錢？
在市區租個小單間？
我聽著電話里我最疼愛的小女兒那冰冷又理智的聲音，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我為了她傾盡所有，她卻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用一千塊錢就把我打發了。
原來，在她眼裡，我這個媽，連帶著那套價值連城的學區房，就只值一個月一千塊。
03
"嘟…嘟…嘟…"
電話被顧晴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愣在原地，手腳冰涼。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我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顧晚和沈聿安就坐在我對面，我剛才和顧晴的對話，他們一字不落地都聽見了。
我能感覺到他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沒有嘲諷，沒有同情，只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平靜。
這種平靜，比任何指責都讓我難堪。
我的臉火辣辣地燒著，像是被人當眾扇了無數個耳光。
我傾盡所有去疼愛的小女兒，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給了我最致命的一擊。
而我一直以來都忽略、都認為理所應當要付出的那個大女兒，此刻卻安靜地坐在我對面，收拾著我親手製造的爛攤子。
一種巨大的羞恥和悔恨攫住了我。
可我許素芬，強勢了一輩子，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低頭認錯？
所有的情緒，最終都轉化成了更加猛烈的怒火，而這怒火，只能毫無道理地噴向眼前的顧晚。
"你滿意了？"我抬起通紅的眼睛，瞪著顧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顧晴是這種白眼狼？你是不是就等著看我笑話？看我被自己最疼的女兒掃地出門？"
顧晚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眸看我，眼神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銳利。
"媽，您覺得這是笑話嗎？"她反問道，"您被掃地出門，對我有什麼好處？如果我真的想看您笑話，大可以從一開始就不讓您進這個門。"
她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我虛張聲勢的氣球。
我哽住了，是啊，如果她真的那麼恨我，她完全可以在我按門鈴的時候，就告訴我她家破產了，讓我另謀出路。
可是，她沒有。
她讓我進了門，給我倒了水，甚至在我歇斯底里的時候，都沒有一句惡言。
沈聿安嘆了口氣，打破了僵局："媽，您別怪晚晚。也別怪顧晴。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現在最要緊的是解決問題。"
他頓了頓，看著我，語氣誠懇："媽，雖然別墅要被拍賣，但您畢竟是長輩，我們不可能真的不管您。我和晚晚商量過了，我們打算在附近租一個兩居室。您跟我們一起住。雖然條件比不上這裡，但至少有個安身的地方。"
我愣住了。
在我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在我認定他們是故意看我笑話之後，他們居然還要帶著我這個累贅一起租房子住？
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
是感動嗎？
有一點。
但更多的是不甘。
我許素芬，憑什麼要落到這步田地？
我把房子給了顧晴，顧晴就應該給我養老！
這是天經地義的！
她現在不認帳，那是她不孝！
而顧晚，她從小就比顧晴優秀，嫁得也比顧晴好，她理所應當就該承擔更多。
現在她破產了，是她自己沒本事，憑什麼要拉著我一起過苦日子？
我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那些被我壓在心底多年的偏心和怨氣，此刻全都翻湧了上來。
"租房子？我不去！"我猛地站起來，指著顧晚的鼻子，"顧晚，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顧晚皺起了眉："媽，您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冷笑一聲，"要不是你非要讀什麼破博士，非要留校當什麼窮教授，你會嫁給沈聿安嗎？你要是早點聽我的，找個門當戶對的，家裡有底蘊的，會被他一個做金融的拖累到破產嗎？說到底，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還有，我讓你幫幫你妹妹，給她老公周明凱在小沈公司安排個職位，你為什麼不肯？你要是肯拉拔他一把，他現在至於還是個小經理嗎？顧晴至於為了點錢，連親媽都不要嗎？說到底，都是你這個當姐姐的太自私！"
我越說越激動，把所有的問題都歸咎到了顧晚身上。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減輕我自己的愚蠢和失敗帶來的痛苦。
"你從小就比她強，比她會讀書，比她有出息！那你多分擔一點，多付出一點，多犧牲一點，不是應該的嗎？你現在倒好，自己過不下去了，還要拉著我一起下水！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沒用的女兒！"
客廳里一片死寂。
沈聿安的臉色變得鐵青，他想說什麼，卻被顧晚抬手攔住了。
顧晚靜靜地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她的眼神里，那最後一絲溫度，也漸漸冷卻了下去，變成了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輕，卻帶著說不出的悲涼和諷刺。
"媽，"她開口了，聲音平靜得可怕，"您說得對。我確實很自私。"
"我自私地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專業和工作，沒有按照您的意願去當一個可以用來聯姻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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