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一聲，將手機遞給了她。
林晚猶豫了一下，接了過去。
當她的目光落在螢幕上時，她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沒有血色。
她握著手機的手，也開始輕輕顫抖。
"他……"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他怎麼能這麼無恥！"
這一刻，她的憤怒似乎超過了對我的失望。
作為一名知識分子，她無法理解這種毫無底線的邪惡。
"他一直都是這樣。"我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是我以前太縱容他了，把他當成不懂事的弟弟，總覺得他總有一天會長大。沒想到，我養大的是一條白眼狼，一條隨時會反咬一口的毒蛇。"
"那你……打算怎麼辦？"林晚將手機還給我，聲音裡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真的要給他錢嗎？"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最後只能無奈地苦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給錢是飲鴆止渴，不給錢是玉石俱焚。
我被逼入了一個死局。
林晚沉默了。
她靜靜地看著我，眼神複雜。
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又被風吹得搖曳不定，就像我們此刻岌岌可危的關係。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仿佛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陳楓，"她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先回家。這件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我愣住了。
我以為她會拂袖而去，會跟我大吵一架，會說出"我們離婚吧"這樣的話。
我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但我沒想到，在看清了陳浩的無恥和我的絕境之後，她選擇了——和我站在一起。
"晚晚，你……"我的喉嚨有些哽咽。
"你別誤會。"她別過頭，不去看我，語氣依舊清冷，"我不是原諒你了。你騙我的事，我們之後再算。但是現在，我們是一家人，陳浩欺負的不是你一個人，是我們整個家。我不會讓這種人得逞。"
她的語氣很硬，但我卻從裡面聽出了一絲柔軟和堅定。
在那一刻，巨大的愧疚和感動包裹了我。
我何其有幸，能娶到這樣一位妻子。
她善良、正直，並且深愛著我。
而我，卻用謊言深深地傷害了她。
"謝謝你，晚晚。"我由衷地說道。
回家的路上，我們一路無言。
車裡的氣氛依舊沉重，但和剛才相比，卻多了一絲並肩作戰的意味。
那根扎在我們之間的毒刺，似乎並沒有被拔除，但在共同的敵人面前，我們暫時選擇了忽略它的疼痛。
然而，我心裡清楚，這只是暫時的。
陳浩的威脅就像一把懸在我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掉下來，將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斬得粉碎。
明天中午十二點，這是他給我的最後期限。
我還有不到十五個小時的時間。
我必須想出一個辦法，一個既能保住我的工作，又能徹底解決陳浩這個麻煩的辦法。
車子駛入小區的地下車庫，停穩。
我解開安全帶，卻遲遲沒有下車。
駕駛室里一片黑暗，只有儀錶盤發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我們沉默的臉。
我該怎麼破這個局？
報警嗎？
勒索的證據只有一條簡訊，金額巨大，但陳浩是我的親戚，警察介入後，家醜外揚，事情可能會變得更加複雜。
找二叔二嬸？
從他們今晚的表現來看，他們根本管不住這個兒子，甚至可能還會反過來勸我"破財消災"。
難道，真的只剩下給錢這一條路了嗎？
我正想著，林晚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在這寂靜的車庫裡，顯得格外突兀。
她拿起來看了一眼，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是我媽。"她說著，按下了接聽鍵，並開了免提。
"喂，媽。"
"晚晚啊，你們到家了嗎？今天去你公婆家吃飯，還順利吧？"電話那頭傳來岳母關切的聲音。
林晚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說："嗯，挺好的，媽。我們剛到家。"
"那就好。"岳母似乎鬆了口氣，但隨即語氣又變得嚴肅起來，"晚晚，我跟你說個事。今天我跟你王阿姨逛街，她跟我說了一件事，我越想越不對勁，你得提醒一下陳楓。"
"媽，什麼事？"
"你王阿姨的兒子，就是在市公安局經偵支隊工作的那個，他說他們最近正在盯一個特大網絡賭博和非法集資的案子。據說已經抓了好幾個頭目了，現在正在收網，抓那些參與者。王阿姨特意提醒我，讓我們家親戚朋友都注意點，千萬別碰這些東西，不然傾家蕩產都是小事，還要坐牢的！"
聽到"網絡賭博"、"非法集資"這幾個字，我的心猛地一跳，一個瘋狂的念頭，毫無徵兆地從我腦海深處冒了出來。
"媽，這案子……有什麼細節嗎？比如，參與的都是些什麼人？"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岳母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突然插話："哎，陳楓也在啊。具體我也不清楚，就聽王阿姨說，那些人啊，很多都是沒什麼正經工作，又想一夜暴富的年輕人。對了，她好像提了一句，說他們查到一個帳戶，資金流水特別大，收款人的名字……好像是叫……陳……陳什麼來著……"
電話那頭，岳母努力地回憶著。
而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哦，想起來了！"岳母的聲音再次傳來，"好像是叫……陳浩！"
06
"陳浩"這兩個字，通過手機的免提功能，清晰地迴響在狹小而密閉的車廂里。
每一個音節都像一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我的神經中樞。
一瞬間，所有的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陳浩為什麼突然性情大變，從以前的小偷小摸、坑蒙拐騙，升級到用如此惡劣的手段敲詐勒索五十萬？
為什麼他要得這麼急，甚至不惜和我撕破臉，也要在明天中午之前拿到錢？
一個沒有正經工作、花錢大手大腳的年輕人，突然急需一筆巨款。
除了沾染上了黃賭毒，我想不出別的解釋。
而岳母帶來的這個消息，幾乎是板上釘釘地證實了我的猜測。
網絡賭博，非法集資。
這任何一樣，都是足以讓人傾家蕩產、萬劫不復的深淵。
陳浩，他不僅僅是貪婪，他是已經走投無路了！
那五十萬，根本不是什麼買房的首付，那是填補他賭債窟窿的救命錢！
這個發現，讓我感到一陣後怕。
如果我今天真的心軟，把錢給了他，那無異於把他往更深的深淵裡再推一把。
這五十萬填進去，只會讓他陷得更深，下一次，他會用更瘋狂的手段，索要一百萬，兩百萬。
同時，一股怒火在我胸中燃燒。
他自己惹下了滔天大禍，卻想把這代價轉嫁到我的身上，讓我用血汗錢，用家庭的安寧，甚至用我的職業前途，來為他的愚蠢和貪婪買單！
"陳楓？"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音，她顯然也被這個消息震驚了，"這……這不會是真的吧？"
"十有八九。"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混亂的大腦冷靜下來。
危機，危機，危中有機。
陳浩的這個致命把柄，對我來說，既是巨大的風險，也是唯一的破局機會。
他手裡握著毀掉我工作的炸彈，而我，現在同樣掌握了能把他送進監獄的證據。
我們就像兩個抱著核武器的瘋子，就看誰先按下那個按鈕。
"晚晚，謝謝媽。這個消息，對我很重要。"我對電話那頭的岳母說道。
"啊？哦，不客氣。你們自己多注意就行。行了，不打擾你們了，早點休息吧。"岳-母似乎沒多想，又叮囑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車裡再次陷入寂靜。
但這一次，氣氛已經完全不同。
剛才的絕望和無力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緊繃的、充滿了危險氣息的對峙感。
我知道，我不能再被動地等待審判了。
我必須主動出擊。
"晚晚，你先上樓休息，我出去一趟。"我發動了汽車。
"你要去哪？"林晚立刻緊張起來，"你去找他嗎？你別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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