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訴?」周晴立刻興奮了起來,「告他們什麼?」
「第一,解除婚約。第二,要求他們返還我為籌備婚禮支付的所有費用,包括婚慶、酒店定金、婚紗照等等,這些我都有票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我要告張浩,要求他返還戀愛期間,我以贈與為目的,為他支付的大額開銷。從他畢業後考駕照的報名費,到他去年買的那塊三萬塊的手錶,再到我們這幾年一起出去旅遊我付的大頭,我這裡,全都有轉帳記錄和消費憑證。」
周晴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涼氣:「臥槽!林薇,你來真的啊?你這是要往死里錘他啊!」
「是他先不仁,就別怪我不義。」我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他不是覺得他們家吃虧了嗎?那我就讓他們看看,這七年,到底是誰在付出,誰在索取。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林薇,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08
既然決定了要撕破臉,我的行動就變得異常高效。
在周晴的指導下,我花了兩天時間,將這七年來和張浩之間所有的大額經濟往來,都整理得清清楚楚。
每一筆轉帳記錄,每一張消費憑證,我都做了詳細的標註和說明。
看著那一份長長的清單,連我自己都感到震驚。
原來,在這段看似平等的感情里,我一直在不自覺地扮演著付出更多的角色。
他工作不順心,我帶他去歐洲散心,機票酒店我全包;他看中一塊名牌手錶,暗示了好幾次,我二話不說就買給他做生日禮物;他說想提升自己,考各種證書,那些昂貴的培訓費,也都是我來支付。
我從未計較過這些,因為我愛他,我覺得為愛人付出是理所當然的。
但現在看來,我的「理所當然」,在他們母子眼中,或許成了「人傻錢多」的代名詞。
整理完證據,周晴幫我起草了一份邏輯嚴謹、措辭鋒利的律師函,連同起訴狀副本,一起寄給了張浩和張美蘭。
律師函寄出去的第二天,我的手機就快被打爆了。
先是張美蘭,她在電話里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我,說我是毒婦,是白眼狼,說他們張家倒了八輩子血霉才認識我。
我沒有跟她對罵,只是等她罵累了,平靜地告訴她:「張阿姨,您的所有言論,我都在錄音。如果您繼續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和誹謗,我會把這些錄音作為新的證據,提交給法庭。到時候,我們就不止是談錢了,可能還要談談您的法律責任。」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隨即就是氣急敗壞的掛斷聲。
接著,是張浩。
他的聲音聽起來疲憊而又難以置信:「林薇,你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你真的要去法院告我?我們七年的感情,在你眼裡就只剩下這些帳單了嗎?」
「當我收到你們要去告我『騙婚』的消息時,我就知道,我們之間,早就沒有感情可言了。」
我冷冷地回答,「張浩,是你和你媽,親手把我們最後一點情分,撕得粉碎。你現在來質問我,不覺得可笑嗎?」
「那是我媽一時糊塗!她已經被我罵了!我們不會真的去告你的!」他急切地解釋。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因為,我已經決定,一定要告你了。」我說,「法庭見吧。」
我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廢話。
這個男人,永遠在事情發生後,才試圖用一句輕飄飄的「她是我媽」「她是一時糊塗」來和稀泥。
他的道歉和解釋,廉價得令人作嘔。
接下來,就是張家那些親戚們的輪番轟炸。
他們大概是接到了張美"蘭的指令,紛紛打電話或者發微信來對我進行「道德勸說」。
「薇薇啊,我是你三姑。你和小浩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能說散就散呢?為了一點錢,鬧上法庭,多難看啊!聽姑一句勸,撤訴吧,好好跟小浩過日子。」
「林薇,我是你叔。你一個女孩子家,名聲多重要啊!跟前男友打官司,傳出去以後誰還敢要你?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我一概不理。
對於這些所謂的「親戚」,我只回復了一句話:「當初在飯桌上,逼著我表態,要我拿錢出來給你們兒子買房的時候,你們怎麼不勸你家大嫂『做人留一線』呢?」
一句話,噎得他們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開庭那天,我和張浩,這對曾經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愛人,終於在法庭上,以原告和被告的身份,再次相見了。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鬍子拉碴,眼神黯淡。
張美蘭也坐在旁聽席上,臉色鐵青,死死地瞪著我,仿佛要用眼神將我殺死。
庭審的過程,幾乎是一邊倒的。
周晴作為我的代理律師,表現得無懈可擊。
她將我整理的那些證據一一呈堂,每一筆轉帳記錄,每一份消費憑證,都清晰地指向一個事實:在戀愛期間,我基於結婚的目的,對張浩進行了大量非日常消費的贈與。
如今婚約解除,我有權要求他返還這些大額贈與。
張浩的律師試圖辯稱這些是「戀愛期間的正常消費」,是「維繫感情的共同支出」。
但周晴立刻進行了犀利的反駁:「請問被告律師,三萬塊一塊的手錶,是『正常消費』嗎?
五萬塊一次的歐洲旅行,是『共同支出』嗎?
請問您的當事人,在這段感情中,又為我的當事人,提供過哪些等價的大額贈與呢?
如果沒有,那麼這種單方面、大金額的付出,在法律上就完全可以被認定為『以結婚為目的的贈與』。
現在結婚目的無法實現,贈與的法律基礎也就不存在了。
要求返還,合情合理合法!」
張浩的律師被駁得啞口無言。
法官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
當法官問張浩本人,是否承認收到過這些款項和禮物時,他低著頭,沉默了良久,最終用蚊子般的聲音,說了一個字:「是。」
那一刻,我看到旁聽席上的張美蘭,身體晃了一下,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她大概從未想過,她引以為傲的「精明」,她那套顛倒黑白的「歪理」,在真正的法律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她更沒有想過,她一心想算計我的500萬,結果沒算計到一分,反而可能要讓自己的兒子,背上一筆不小的債務。
最終,在法官的調解下,雙方達成了和解。
張浩需要返還我包括手錶、旅遊費用、培訓費在內,共計22萬元的大額贈與款項。
那套婚房,因為房產證上有我們兩個人的名字,首付是他家出的,裝修是我家出的,計算下來也差不多,所以各自歸還為對方支付的部分後,雙方同意將房子掛牌出售,所得款項扣除貸款後,按首付比例進行分割。
拿著那份調解書,走出法院大門的時候,我感覺天空都變得格外明亮。
我沒有贏的快感,也沒有報復的喜悅,只有一種終於掙脫泥潭的輕鬆。
這段長達七年的感情,終於以這樣一種最體面、最公平的方式,畫上了一個句號。
我回頭看了一眼,張浩正被張美"蘭攙扶著,踉踉蹌蹌地走出來。他的背影,看起來那麼的蕭索和狼狽。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了一秒,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悔恨。但,一切都太晚了。
09

官司結束後,我的生活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回歸了正軌,甚至可以說,是邁向了一個全新的、更好的階段。我用最快的時間,處理掉了和張浩有關的一切。房子順利賣掉了,錢款也按照調解書的約定進行了分割。張浩返還給我的22萬,也很快就到帳了。我拿著這筆錢,連同賣房所得,給自己報了一個高級經理人研修班,又去了一趟心心念念很久的北歐,看了一場絢爛的極光。
我感覺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樣。擺脫了一段消耗內耗的感情,擺脫了一個充滿算計的家庭,我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而強大。工作上,我更加專注,很快就因為一個出色的項目,得到了領導的賞識,獲得了升職加薪的機會。我的世界,因為離開了張浩,反而變得更加廣闊和精彩。
而張浩和張美蘭那邊,據說過得並不好。
這些消息,都是我從一些共同的朋友那裡零零星星聽來的。據說,官司輸了之後,張美"蘭在親戚里徹底抬不起頭了。她本來想算計一大筆錢,結果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撈到好處,還讓兒子背上了22萬的債務,房子也沒了。
那些當初被她煽動來指責我的親戚,現在都反過來嘲笑她「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受不了這個刺激,大病了一場。
張浩的日子也不好過。
為了還我那22萬,他不僅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還找親戚借了一圈。
工作上,似乎也因為情緒不佳,頻頻出錯,被領導批評了好幾次。
有朋友在街上偶遇過他,說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看起來無精打采,老了好幾歲。
有一次,一個和我們倆關係都還不錯的朋友,小心翼翼地來問我,說張浩托他帶話,問我們……還有沒有可能。
我笑了,笑得雲淡風輕。
我告訴那個朋友:「你跟他說,一個男人,如果在母親和妻子之間,永遠選擇做『兒子』,那麼他就不配擁有妻子。
我已經往前走了,也希望他能早點長大。」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關於他的消息傳來。
我們就像兩條相交後又迅速分開的直線,各自奔向了遙遠而再無關聯的未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一年後。
我所在的研修班裡,認識了很多優秀的同學,其中有一個叫陳默的男人,對我格外照顧。
他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創始人,比我大五歲,成熟穩重,睿智幽默。
我們有很多共同話題,從工作項目到興趣愛好,總能聊到一塊去。
他知道我過去的經歷,但從未多問,只是在我偶爾流露出傷感時,默默地遞上一杯熱茶,或者講一個笑話逗我開心。
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好感,但我心裡始終有一道坎,不敢輕易再踏入一段新的感情。
直到有一次,我們小組一起做一個商業案例分析,需要模擬一場激烈的商業談判。
我和陳默扮演合作方,對抗另外一個咄咄逼人的小組。
在談判陷入僵局,我方即將落敗的時候,陳默忽然展現出了他平日裡從未有過的一面。
他邏輯縝密,言辭犀利,引經據典,抓住對方的邏輯漏洞,一舉反擊,最終力挽狂瀾,為我們小組贏得了勝利。
那一刻,我看著在台上侃侃而談、渾身散發著自信光芒的他,心裡某個地方,好像被悄悄地觸動了。
我看到了一個男人,在面對壓力和挑戰時,那種堅定、可靠、充滿智慧的樣子。
那是我在張浩身上,從未見過的光彩。
研修班的結業典禮上,陳默向我表白了。
他沒有用俗氣的鮮花和情話,只是遞給我一份他親手做的項目計劃書。
「這是什麼?」我好奇地打開。
「這是我為你做的『人生幸福計劃』,」他微笑著說,「第一步,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追求。第二步,如果我們相處愉快,我希望能帶你見我的家人。我的父母都是很開明的人,他們唯一的願望就是我能幸福。第三步,如果你願意,我希望能和你一起,組建一個我們自己的家。」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無比真誠:「林薇,我知道你過去的經歷,也知道你對婚姻可能會有顧慮。我無法向你保證未來一帆風順,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在我們的關係里,我會永遠尊重你,支持你。我的所有財產,都可以做婚前公證,我甚至可以簽一份協議,承諾永遠不會幹涉你任何的個人財產,包括你母親為你設立的那個信託。」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有一天,我的家人和你之間產生了矛盾,我會毫不猶豫地,堅定地站在我的妻子這邊。因為,家庭的界限感,是一個成年男人最基本的責任。」
他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心中那把塵封已久的鎖。
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懼、所有的顧慮,都在他這番真誠而有擔當的話語中,煙消雲散。
我看著他,眼眶有些濕潤,然後,我笑著點了點頭。
10
我和陳默的感情發展,就像那份「人生幸福計劃書」里寫的那樣,有條不紊,卻又充滿了甜蜜和驚喜。
他把我介紹給他的家人,他的父母是大學教授,知書達理,對我非常和善。
他們從不過問我的家事,只是囑咐陳默,一定要好好待我。
在交往了半年後,我們決定結婚。
這一次,沒有狗血的財產糾紛,沒有精明的算計。
我們開誠布公地談論了彼此的財務狀況。
陳默主動提出,將他名下的一半公司股份,作為聘禮,贈與給我,並去做了法律公證。
而我媽給我設立的那個「安心家庭信託」,則依然作為我最堅實的個人保障,安靜地存在著。
我們的婚禮,辦得簡單而溫馨。
沒有邀請太多不相干的人,來的都是我們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
婚禮上,陳默握著我的手,對我說:「林薇,謝謝你,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還願意相信愛情,選擇了我。未來的路,我會一直牽著你的手,為你遮風擋雨。」
我看著他,眼含熱淚,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這一次,我選對了。
婚後的生活,幸福而安寧。
我們相互扶持,共同成長。
他支持我繼續深造,鼓勵我開創自己的事業。
我也在他創業遇到困難時,動用了信託里的一部分資金,幫他度過難關。
那筆曾經引發了無數風波的500萬,在新的生活里,終於發揮了它真正的價值——它不是用來炫耀和算計的籌碼,而是我們抵禦風險、追求夢想的堅實後盾。
有一次,我和周晴喝下午茶,聊起往事,依然不勝唏噓。
「說真的,林薇,我有時候都覺得,你得感謝張浩他媽。」周晴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促狹地笑道,「要不是她那麼一出『神助攻』,你怎麼能下定決心離開那個火坑,又怎麼能遇到陳默這麼好的男人?」
我笑了:「是啊。所以說,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那些曾經傷害過我們的人,那些讓我們痛苦不堪的經歷,或許從另一個角度看,都是來渡我們、成就我們的。它們逼著我們成長,逼著我們變得更強大、更清醒,然後在一個更高的地方,遇見更好的人。」
就在我們說笑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遲疑而又蒼老的聲音:「是……是林薇嗎?」
我愣了一下,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我是……我是張浩的媽媽,張美蘭。」
我瞬間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她又想幹什麼。
我冷冷地問:「有事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後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和隱約的抽泣聲:「林薇……阿姨……阿姨對不起你。以前,都是阿姨鬼迷心竅,阿姨錯了……」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
「小浩他……他過得不好。自從跟你分開後,他就一直沒緩過來……工作也丟了,現在……現在還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都是我害的,都是我這個當媽的害了他啊……」她泣不成聲,「林薇,我知道我不配求你。但是……你能不能……看在你們過去七年感情的份上,再見他一面?勸勸他……他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就只念著你……」
聽著她在電話那頭卑微的哀求,我的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沒有同情,也沒有幸災樂禍。
就像在聽一個與我毫不相干的故事。
我平靜地對她說:「張阿姨,那是你們的人生,與我無關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你兒子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不是因為離開了我,而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地長大過。他需要的,不是我的勸說,而是他自己的醒悟。」
說完,我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周晴看著我,給我比了一個大拇指。
我端起咖啡,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和街上人來人往的風景,感到前所未有的釋然。
張浩和他母親的故事,已經徹底翻篇了。
而我的人生,在經歷了那場風暴的洗禮後,正陽光普照,繁花盛開。
我終於明白,真正的安全感,從來不是來自於別人贈與的500萬,而是來自於自己內心的強大、清醒的頭腦和敢於斬斷一切消耗自己的勇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