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理會客廳里的烏煙瘴氣，而是徑直走到電視櫃前，拿出手機，靠在柜子上，確保攝像頭能拍到客廳里的每一個人。
然後，我按下了錄像鍵。
「你幹什麼？」馬桂蘭立刻警覺起來。
「不幹什麼。」我平靜地舉著手機，對著他們，「既然你們喜歡演，喜歡讓別人看，我這個當親家的，總得給你們提供個舞台。今天咱們就把話說開了，錄下來，也省得日後你們再出去添油加醋，敗壞我的名聲。正好，也讓大家評評理。」
我的舉動顯然是他們沒有預料到的。
馬桂蘭的兒子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想上來搶我的手機：「你個老東西，還敢錄像？快刪了！」
「你敢碰我一下試試？」我冷冷地看著他，「私闖民宅，聚眾鬧事，現在還想動手傷人。你信不信，這個視頻馬上就能讓你上本地新聞的頭條？」
他被我的氣勢鎮住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時不敢上前。
馬桂蘭見狀，立刻換了一副嘴臉，開始打悲情牌。
她一把拉過自己的兩個孫子，指著我對他們說：「看看，看看你們的太奶奶！她現在就要把我們趕出去，讓我們大過年的沒飯吃，你們快跪下，求求太奶奶，讓她發發慈悲，可憐可憐我們吧！」
兩個孩子不明所以，被她這麼一嚇，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馬桂蘭，收起你那套。」我絲毫不為所動，鏡頭依然穩穩地對著她，「你今天來，不就是為了錢，為了讓我這個年也別想好過，最好是把你們這一家子都接到我這兒來，讓我當牛做馬伺候你們嗎？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別拿孩子當擋箭牌。」
被我戳穿了心思，馬桂蘭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旁邊的老頭子，也就是陳靜的父親，終於開口了，語氣倒是比他老婆和緩一些：「親家，話不能這麼說。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就是想著過年了，一大家子人，在你這兒熱鬧熱鬧。你一個人，也孤單不是？」
「我不孤單。」我直接打斷他，「我活了六十年，就盼著能有這麼幾天清靜日子。至於熱鬧，你們的『熱鬧』，我承受不起。」
我頓了頓，將手機鏡頭轉向了馬桂蘭的兒子：「我請問你，今年多大了？有手有腳，為什麼不出去找份正經工作？要靠著你爹媽，靠著你姐姐，現在甚至還想靠到我這個親家母的頭上？」
他又轉向他兒媳婦：「還有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扮，孩子扔給老人，自己出去打麻將逛街，你盡過一點當媽的責任嗎？」
最後，我的目光落在了馬桂蘭身上，語氣愈發嚴厲：「還有你，馬桂蘭！你作為母親，不好好教育兒子，反而縱容他啃老，現在還想帶著他來啃我。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一家人，那我問你，我兒子買房，首付差十萬的時候，你這個當丈母娘的，拿出過一分錢嗎？陳靜生孩子，我伺候月子帶孫子，累得一身病的時候，你這個當姥姥的，來看過幾次？現在，你們一家八張嘴，倒是指望上我了？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我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客廳里鴉雀無聲，只有攝像頭的紅點在閃爍。
馬桂蘭一家人，被我說得啞口無言，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們沒想到，一向還算和氣的我，今天會如此強硬，並且把所有的遮羞布都扯了下來。
07
就在客廳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時，我的房門，再一次被敲響了。
這次的敲門聲很急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門口。
我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滿臉怒容的兒子李偉，和跟在他身後、眼眶通紅的兒媳婦陳靜。
原來，剛才馬桂蘭在樓下鬧的時候，陳靜就悄悄給李偉發了消息。
李偉知道他母親帶著全家來我這兒「逼宮」，又急又氣，立刻從公司請假趕了過來。
李偉衝進屋，看到客廳里這烏煙瘴氣的景象，尤其是看到他岳母一家人那理所當然的樣子，以及我舉著手機錄像的對峙姿態，他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媽！你們在幹什麼！」他衝著馬桂蘭怒吼道，這是我第一次見我那一向有些「軟弱」的兒子，發出如此大的火氣。
馬桂蘭顯然也被自己女婿的怒火嚇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惡人先告狀：「李偉你來的正好！你看看你媽！她要把我們都趕出去！我們以後可怎麼活啊！」
「夠了！」這次開口的，不是李偉，而是我一直以為只會沉默和流淚的兒媳婦，陳靜。
她從李偉身後走出來，站到客廳中央，直視著她的母親。
她的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媽，鬧夠了沒有？你到底要把我們家的臉丟到什麼時候！」陳靜的聲音不大，但充滿了力量，「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欠你的？我嫁給李偉，不是我賣給了他們家！張阿姨是我的婆婆，不是我們家的提款機，更不是我們家的保姆！」
「你……你這個不孝女！你竟然幫著外人說話！」馬桂蘭氣得指著女兒的手都在發抖。
「我不是幫著外人，我是講道理！」陳靜的眼淚流了下來，但她沒有擦，「從小到大，你就告訴我，弟弟是家裡的根，我早晚是潑出去的水。我工作以後，工資大部分都要交給你，給你給弟弟買房，給他娶媳婦。好，這些我認了，因為你是我媽。我結婚，張阿M給我家二十萬彩禮，你一分沒給我，全都拿去給弟弟還債了，我也認了。這些年，你隔三差五就找各種理由跟我要錢，貼補弟弟一家，我也都給了。可是，你現在怎麼能把主意打到我婆婆身上來？她有什麼義務要養著你們一大家子？」
陳靜的這番話，像一顆重磅炸彈，不僅炸懵了馬桂蘭，也把我、甚至李偉都炸得目瞪口呆。
我只知道親家母偏心兒子，卻從不知道，這些年陳靜一個人竟然承受了這麼多。
李偉更是滿臉震驚和愧疚地看著自己的妻子，他顯然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些內情。
「你……你胡說八道！」馬桂蘭色厲內荏地狡辯。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清楚！」陳靜上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我婆婆，在我懷孕的時候，天天給我燉湯。我坐月子，她整夜不睡地照顧我和孩子。孩子從小到大，她付出得比我這個親媽都多！而你呢？你除了會跟我要錢，你為我做過什麼？為你的外孫做過什麼？現在，你竟然還有臉，帶著這一家子蛀蟲，跑到我婆婆家裡來撒野，逼著她一個六十歲的老人來養活你們？你們的良心呢？都被狗吃了嗎？」
她最後的質問，聲嘶力竭。
整個客廳里，只剩下她壓抑多年的哭聲。
那個沉默的、溫順的兒媳婦，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
08
陳靜的爆發，徹底扭轉了局勢。
馬桂蘭被女兒這番撕心裂肺的控訴，問得張口結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那個寶貝兒子和兒媳，更是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敢看任何人。
李偉走上前，一把將哭得渾身發抖的陳靜攬進懷裡。
他看著自己的妻子，又看看我，臉上寫滿了愧疚、心疼和憤怒。
這個男人，在經歷了母親的失望、妻子的隱忍和岳母一家的無恥之後，終於被徹底激活了血性。
他轉過身，面對著馬桂蘭一家，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岳母，我以前尊重您，是因為您是陳靜的母親。但是今天，你們做的事情，太過分了。」李偉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屋裡的每一個人，「我今天把話說明白。第一，我媽想怎麼過年，是她的自由，誰也無權干涉。她要去旅遊，我全力支持。機票錢，我出。」
他頓了頓，看著他那個同樣震驚的小舅子：「第二，從今天起，我李偉和陳靜，不會再給你們一分錢。你，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要麼自己出去掙錢養活你的老婆孩子，要麼就餓死。別再想從我老婆這裡拿走一分錢，她掙的錢，是我們的家庭收入，不是你這個無底洞的提款機。」
「你……李偉，你……」馬桂蘭的兒子想說什麼，卻被李偉凌厲的眼神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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