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按住他的手，「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就見外了。你現在踏實肯干，把家照顧好，比什麼都強。」
窗外的煙花「咻」地衝上夜空，炸開一片璀璨的金紅，映得屋裡每個人的臉上都亮堂堂的。
女兒拉著表弟的手，「舅舅，我們去院子裡看煙花好不好？」
表弟剛大學畢業，在張昊的公司實習，性子沉穩了不少，笑著點頭：「走，哥帶你去，小心別凍著。」
兩個孩子跑出去，院子裡很快傳來歡快的笑聲。
我靠在張昊肩上，看著眼前的熱鬧景象，突然想起我媽五十歲生日那天的冷清。那時候誰能想到，幾年後家裡會是這樣一副和和美美的模樣。
張昊握住我的手，低聲說：「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很感慨？」
我點點頭，「以前總覺得那些委屈熬不過去，現在才明白，只要一家人心齊，再大的坎都能過去。」
年夜飯後，舅舅和表弟主動留下來收拾碗筷，舅媽和小姨陪著我媽、外婆在客廳里嗑瓜子聊天，我和張昊帶著女兒在院子裡放煙花。
女兒舉著仙女棒，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火星子落在積雪上，轉瞬即逝，卻留下一串歡快的腳印。
「媽媽，你看！這個像不像天上的星星？」
「像！我們的寶貝比星星還亮。」我蹲下來，幫她緊了緊圍巾。
張昊站在一旁，手裡舉著手機錄像，「都錄下來了，等以後給她當嫁妝。」
我笑著捶了他一下，「孩子才上小學，你想太遠了。」
他走過來，從身後抱住我和女兒，「我就是想，咱們一家人這樣的日子，能過一輩子。」
屋裡的燈光透過窗戶灑出來，落在我們身上，暖得讓人不想動彈。
大年初五，張昊的公司開工，我陪著他去給員工發開工紅包。剛到公司樓下，就碰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以前跟舅舅一起搞非法集資的那個劉老闆，他穿著洗得發白的夾克，頭髮亂糟糟的，跟以前西裝革履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也看到了我們，眼神躲閃了一下，想繞著走，卻被張昊叫住了。
「劉總，好久不見。」張昊的語氣很平淡。
劉老闆臉上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張總，恭喜開工啊。」
「聽說你最近在找工作？」張昊開門見山。
劉老闆愣了一下，隨即紅了眼眶，「是啊，以前犯了錯，現在沒人敢用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要養，都快揭不開鍋了。」
我想起以前他跟著舅舅一起，在酒桌上吹噓自己多能耐，轉頭就騙了不少老人的養老錢，心裡沒什麼好感，但看著他這副落魄樣子，又有些不忍。
張昊沉吟了一下，「我公司後勤部門缺個庫管，雖然工資不高，但穩定。你要是願意，明天來人事部報道，好好乾，別再走歪路了。」
劉老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連連鞠躬，「謝謝張總！謝謝張總！我一定好好乾，絕不給您添麻煩！」
回去的路上，我問張昊：「你怎麼敢用他？不怕他再犯老毛病？」
張昊握著方向盤，「他以前是貪，但本質不壞，就是被錢迷了眼。現在摔得這麼慘，應該能吸取教訓了。再說，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她老婆孩子一個機會。」
我突然想起我爸當初幫舅舅的樣子，或許這就是善良的傳承吧。不是無底線的縱容，而是在對方走投無路時，拉一把，指一條正路。
沒過多久，小姨的服裝新品發布會如期舉行。我媽的花藝團隊把現場布置得格外雅致，白色的玫瑰和紫色的勿忘我搭配，襯得那些設計新穎的服裝更加亮眼。
發布會很成功，小姨的服裝當場就簽了好幾個大訂單。結束後，她抱著我媽哭了，「姐，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這發布會肯定辦不成這麼好。」
我媽拍著她的背，「傻丫頭，我們是姐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前是我太執著於所謂的親情，忽略了你，以後咱們姐妹倆好好的。」
小姨點點頭，「嗯，以後咱們常來往，我還要跟你學花藝呢。」
發布會結束後，我們一起去慶祝。剛走進餐廳，就看到劉老闆穿著庫管的制服，正幫著餐廳送菜。他看到我們，連忙停下腳步，恭敬地打招呼。
「張總，林小姐，你們來吃飯啊？」
張昊點點頭，「工作還習慣嗎？」
「習慣習慣，同事們都很照顧我，工資也按時發，我老婆說家裡的日子終於有盼頭了。」劉老闆的臉上露出了踏實的笑容。
看著他的樣子，我突然覺得，生活就是這樣，無論曾經多麼荒唐，只要肯回頭，就總有希望。
夏天的時候，我爸的老單位舉辦退休員工聚會，邀請他作為優秀退休員工代表發言。我媽特意給我爸買了一套新西裝，給他打理得精神抖擻。
聚會上，很多老同事都圍著我爸，誇讚他當年攻克的技術難題，說現在公司還在用他留下的技術方案。
有個以前跟我爸有過節的老領導，也主動過來敬酒，「老林，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總覺得你悶不吭聲沒本事，現在才知道，你才是真正幹事的人。」
我爸笑著接過酒杯，「都是過去的事了，咱們現在都退休了，好好享受生活才是真的。」
我媽坐在一旁，臉上滿是驕傲，悄悄跟我說：「你爸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做什麼都認真，就是不愛說，以前我還總怨他不會來事，現在才覺得，這樣的男人才靠譜。」
聚會結束後，我爸牽著我媽的手，慢慢走在路燈下。晚風拂過，吹起我媽的頭髮，我爸伸手幫她別到耳後，動作自然又溫柔。
「以前總忙著工作，沒好好陪你，以後我天天陪你去花店，陪你去跳廣場舞。」
我媽笑著捶了他一下，「誰要你陪我跳廣場舞，你還是陪我去進貨吧，你挑的花材都新鮮。」
看著他們相攜的背影，我和張昊相視一笑，歲月靜好，大抵就是這個樣子。
秋天的時候，表弟要結婚了，對象是他大學同學，一個溫柔文靜的姑娘。
婚禮前，舅舅特意來問我爸的意見，「姐夫，你看彩禮給多少合適？房子我們已經付了首付，寫的兩個孩子的名字。」
我爸沉吟了一下，「彩禮不在多，心意到了就行。關鍵是以後要對人家姑娘好，不能像以前那樣毛躁。」
舅舅連連點頭，「我知道，我跟他說了，以後家裡的事多聽姑娘的，要好好疼人家。」
婚禮當天，表弟穿著西裝，牽著新娘的手，走到我爸和我媽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姑父，姑姑，謝謝你們當初沒放棄我爸，也謝謝你們一直照顧我。以後我一定會好好過日子，不辜負你們的期望。」
我媽紅了眼眶，「好孩子，以後好好過日子，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回報。」
婚禮上，外婆看著一對新人，又看看滿屋子的親人，笑得合不攏嘴，「以前總擔心這個家散了，現在好了，孩子們都有出息了，日子越過越紅火。」
我抱著女兒，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充滿了感動。
曾經那些撕心裂肺的委屈，那些咬牙切齒的怨恨，如今都化作了溫暖的回憶。它們提醒著我們，生活或許會有風雨，但只要一家人同心同德，就總能見到彩虹。
冬天的時候，我媽的六十歲生日到了。
這一次，不用我們通知，親戚朋友們都早早地趕來了。舅舅和表弟提前一周就來幫忙打掃衛生，小姨把她店裡最新款的衣服送了我媽好幾套，舅媽則帶著幾個鄰居阿姨，一起在廚房忙活。
我爸特意訂做了一個巨大的生日蛋糕，上面用奶油畫著我們一家人的卡通形象，笑得格外燦爛。
點燃蠟燭的時候，屋裡的燈都關了，五十根蠟燭的光芒映在每個人的臉上，溫暖又明亮。
我媽閉上眼睛許願，嘴角帶著幸福的笑容。
吹滅蠟燭的瞬間，所有人都歡呼起來，「生日快樂！」
我媽接過我爸遞過來的話筒，清了清嗓子，「謝謝大家今天來給我過生日。以前我總覺得，娘家人就是我的依靠，拚命對他們好，結果受了不少委屈。」
她看了一眼舅舅和小姨，「但現在我明白了，真正的親情，不是單方面的付出，而是互相包容，互相扶持。謝謝我的老公，一直包容我的任性，默默為這個家付出；謝謝我的女兒，懂事又孝順；也謝謝我的弟弟妹妹，終於明白了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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