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和旁邊的護士都朝我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那眼神仿佛在說：「這女人真可憐。」
07
我跟著民警去了太平間。
推開門的那一刻，刺鼻的福馬林味道撲面而來。
周天翔的屍體躺在冰冷的鐵床上，渾身血跡斑斑。
好在他的臉只是擦破了點皮，五官還算完整，否則我恐怕真的認不出來了。
我心裡一陣酸楚，嘴上卻哭喊著。
「老公啊，你怎麼就這樣走了啊！」
「黃泉路上你可千萬走慢點，等等我啊！」
可實際上，我根本哭不出來，只能幹嚎。
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民警確認了死者身份後，把周天翔的遺物交給了我。
根據現場勘察，這起車禍是因為一輛改裝摩托車超速闖紅燈引起的連環追尾。
後面的車來不及剎車，一輛接一輛撞了上去。
在密封袋裡，周天翔的手機靜靜地躺著，螢幕碎得像蜘蛛網。
不過還好，手機還能開機。
送走了民警，我一邊聯繫殯儀館，一邊開始翻看周天翔的手機。
我點開微信，發現置頂的群聊名字叫「幸福的一家」。
可奇怪的是，群里只有三個人——周振國、王美玲和周天翔。
根本沒有我。
我心裡一沉，繼續往下翻。
08
原來王美玲早就把車禍現場的視頻發到了群里。
她還特意艾特了周天翔。
「兒子，那個賤人是不是死了？你快看看啊！」
周振國也跟著附和。
「真是老天開眼！我每天去廟裡燒香，總算沒白拜！」
看著群里公婆那興高采烈的樣子，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竟然因為兒子的死而高興？
不，他們以為死的人是我。
我氣得渾身發抖，用周天翔的手機回了一句。
「是啊，真是太好了。」
這句話一出，群里立刻炸開了鍋。
我一邊用周天翔的口吻回復著他們的狂喜，一邊安排著火化的事宜。
時間過得真快，才兩個小時，周天翔就從一具屍體變成了一盒骨灰。
我花了五千塊給他買了個不錯的骨灰盒。
畢竟之後還有大用處呢。
做完這些，我又聯繫了律師，開始清點周天翔名下的財產。
這一夜，我幾乎沒合眼。
心裡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我在群里發了一句話。
「林曉雨還有很多財產要清點，這幾天我就不回家了。」
09
王美玲立刻回復了。
「好好好，那女人有那麼多錢，還有車子房子，現在全都是咱們的了！」
「她那個病秧子老爹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時候那套老房子也是咱們的！」
周振國更加直接。
「兒子，你可真是有福氣！那個拖油瓶終於沒了！」
我心裡冷笑。
好啊，這是想吃絕戶啊。
也不怕崩斷了牙。
我帶著骨灰盒回到了爸爸家。
他一看我手裡的東西，差點沒嚇暈過去。
「這……這是什麼？」
他聲音都在顫抖。
我把盒子往地上一放，然後一腳踩了上去。
確定他今天吃過降壓藥後，我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畜生！一家子畜生！」
爸爸氣得直拍大腿。
下一秒，他又緊緊地抱住了我。
「還好不是你，你要是出事了，爸也不想活了。」
我拍拍他的背，安慰道。
10
「放心吧爸，你女兒的命硬著呢，閻王爺都不敢收。」
公婆現在還不知道死的是他們的寶貝兒子。
我準備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我把計劃告訴了爸爸。
現在在公婆眼裡，我已經「死」了，所以我不能出面。
但是我爸可以。
第二天一早，爸爸就穿著一身黑衣服，去了公婆家。
他一進門，就紅著眼眶看著公婆。
「親家啊！」
公婆也立刻進入了角色。
「親家，節哀順變啊。」
三個人坐在客廳里，各懷心思。
爸爸也不繞彎子，直接進入了正題。
「孩子沒了，咱們這些老東西白髮人送黑髮人，心裡難受啊。」
「不過還是要讓她走得體體面面的，好好辦一場葬禮。」
「對對對，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公婆連連點頭，畢竟他們還想著收禮金呢。
「那我去找個風水先生算算，看看哪天適合辦喪事。」
爸爸提議說。
11
「孩子生前就喜歡熱鬧，多請些人，讓她走得風光點。」
這時，王美玲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這辦葬禮得不少錢吧，這筆錢……」
我心裡暗罵，這個死老太婆，想收禮金，還捨不得花錢。
真是只進不出，也不怕被撐死。
爸爸臉色一沉。
「我一個孤寡老頭，手裡確實沒多少錢了。」
「親家，你們倆可都是有退休金的，不至於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吧。」
公婆對視一眼，都沉默不語。
爸爸嘆了口氣。
「實在不行，就只能用孩子的賠償金來辦了。」
提起賠償金，公婆兩人眼睛都亮了。
他們太高興了，完全忘了車禍賠償這回事。
「對對對！你說得對！」
周振國立刻站起來。
「咱們現在就去派出所問問，怎麼還沒有賠償款到帳！」
「對！好好的人就這麼沒了，必須要個說法！」
王美玲也跟著附和。
12
三個人立刻趕去了派出所。
這也是我早就計劃好的。
因為昨天民警通知我，今天去和肇事者家屬談賠償的事。
不過民警也提醒過我，不要抱太大希望。
因為這場車禍波及範圍太大，受害者太多。
而肇事者也死了，他的家屬未必會賠錢。
既然如此，賠償金什麼的就算了吧。
我心裡甚至還有點感謝那個肇事者，幫我除掉了這個負心漢。
三個人很快到了派出所。
不過他們來得比較晚，此刻大廳里已經來了不少家屬。
這次車禍一共死了四個人，還有七八個重傷的。
受傷最輕的應該就是方依依了，她還懷著孕呢。
家屬們坐在椅子上，眼眶都紅紅的，有些人還在小聲哭泣。
跟眼前這三個紅光滿面的人形成了強烈對比。
「警察同志，我兒媳婦死了，能賠多少錢？」
王美玲的聲音中氣十足，好像死的不是她兒子，而是別人家的孩子。
民警都愣住了。
不過他們見多識廣，也只是淡淡地說。
「賠償方案還沒出來，因為肇事者也當場死亡了，他們家屬不太配合。」
13
不遠處，一個中年女人臉上滿是淚痕，但表情卻又格外兇狠。
她目光惡狠狠地盯著周圍的人。
「我兒子也死了！誰來賠我兒子！」
「你們都給我等著！我兒子死得這麼慘，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周圍的人都憤怒地看著她，但因為是在派出所里，不敢動手。
「你兒子無證駕駛，還改裝摩托超速闖紅燈，他死了是活該！」
「他害死了這麼多人，下輩子都只能當畜生！」
「我女兒今年才剛高考完啊！現在還躺在重症監護室里！你拿什麼賠！」
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像一群蜜蜂一樣圍攻著那個中年女人。
她顯然有些招架不住，但依舊梗著脖子不服氣。
「活該！那是他們自己倒霉！」
「我兒子可是我們全家的寶貝，你們拿什麼跟我比？」
「不就是要錢嗎？你們有本事就把我抓去坐牢，要錢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
看樣子，肇事者家裡就派了她這麼一個女人來。
顯然是打定主意要耍賴不賠錢了。
14
這女人看著十分潑辣，言語間毫不示弱。
可惜，她今天碰上了我婆婆王美玲。
只見王美玲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抬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呸！你兒子死了那是活該！害死了這麼多人，不下十八層地獄都是便宜他了！」
「我兒媳婦可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年薪五十萬！」
「你就算是去賣血賣腎，也得把錢給我賠出來！」
周振國也不甘示弱，衝上去一把揪住那女人的衣領。
「賠錢！馬上賠錢！」
「別想賴帳，否則我每天都去你家門口鬧，讓你不得安寧！」
那女人被打了兩耳光後，立刻像戲精上身一般倒在地上。
「殺人了！有沒有人管管啊！」
「你們把我也給打死算了！省得在這世上受罪！」
大廳里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有個情緒激動的男人忍不住上去踹了她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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