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除夕夜，晚上8點47分。
我拖著行李箱站在小區門口，看著弟弟把我最後一個包扔出來。
箱子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裡面裝的，是我這些年在這個家留下的所有痕跡。
弟媳站在門口，抱著胳膊，一臉理所當然："姐，不是我們趕你走。是你自己太不懂事。"
我沒哭，也沒鬧。
只是看著他們，心裡突然就平靜了。
那種平靜，像是終於放下了背了18年的擔子。
"好。"我說，"我走。"
02.
事情要從三個小時前說起。
我照例帶了500塊錢的紅包，還有一盒媽愛吃的點心，坐了1個半小時地鐵來弟弟家吃年夜飯。
弟弟住在南三環的三居室，120平，精裝修。我每次來，都會習慣性地想：月供12000的房子，他工資只有8000，這些年是怎麼還上的？
但我從來沒問過。
因為我知道答案。
弟媳開門的時候，看了一眼我手裡的紅包，皺了皺眉："姐，才500啊？"
我笑了笑："我這個月提成不太好。"
"你一個月怎麼也得一萬多吧？"她接過紅包，隨手放在鞋柜上，"我們家孩子上的國際幼兒園，一年8萬呢。你這個當姑姑的，也得多表示表示。"
我站在門口，突然覺得有點冷。
不是因為外面的溫度。
是因為她說這話的時候，理所當然的語氣。
03.
飯桌上，弟弟跟我說，想換輛車。
"現在這輛開了三年了，有點舊。"他夾了塊排骨放進碗里,"看中一輛奧迪，落地35萬。姐，你手頭要是方便，先借我10萬，我慢慢還你。"
我手握著筷子，停了幾秒。
這些年，他管我借錢，從來沒有"還"過。
18歲那年，我高中沒讀完，就去電子廠打工，一個月1500塊，我留500，剩下的都給弟弟交學費。
那時候爸媽說："你是姐姐，弟弟要讀書。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讀那麼多書沒用。"
我信了。
後來弟弟考上大學，學費一年1萬2。我白天跑銷售，晚上兼職發傳單，一個月能掙6000塊，我自己花1000，剩下的全給他。
他大學四年，我給了他20多萬。
畢業後，他說要買房，首付30萬。我那時候剛存了點錢，本來想報個函授班，拿個學歷。
但爸媽又說了："你弟弟要成家了，你一個姐姐，幫一把怎麼了？"
我又信了。
30萬首付，我出了22萬。
他說，等房子升值了，給我一半。
可後來，房產證上，只有他和弟媳的名字。
04.
"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我低著頭說。
"緊什麼緊？"弟媳突然把筷子一放，"你一個人又不用養家，租個破房子一個月才1200，你錢都花哪兒了？"
我住的是城中村的隔斷間,10平米,窗戶對著天井,一年四季曬不到太陽。
我每天早上6點起床，坐1個小時地鐵去公司。
我手機用了4年，螢幕碎了半年沒捨得修。
而她，半年換一個iPhone。
我想說這些，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因為我知道，說了也沒用。
在他們眼裡，我幫他們，是應該的。
05.
"我真的沒錢。"我重複了一遍。
弟媳臉色一變："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初你弟結婚，我可是一分彩禮都沒要。我嫁過來，那是看得起你們家。現在讓你幫個忙，你就推三阻四？"
我抬起頭，看著她。
她穿著今年新款的羽絨服，脖子上戴著金項鍊，手上的美甲剛做的。
而我，穿的還是三年前打折買的外套。
"那你知道，這些年我給你們多少錢嗎？"我突然問。
"多少啊？"她冷笑,"你自己願意給的，現在倒成了恩情了？"
"127萬。"我平靜地說，"8年，236次轉帳，加起來127萬。"
飯桌上突然安靜了。
弟弟愣住了，爸媽也愣住了。
弟媳先反應過來，她站起來，聲音拔高："你胡說什麼？哪來的127萬？"
"每一筆我都有記錄。"我看著她,"你要看嗎？"
06.
我掏出手機，打開一個文件夾。
那是我藏了8年的Excel表格。
《給弟弟的錢.xlsx》
2016年9月-2024年1月，236筆轉帳記錄，最少的一筆500，最多的一筆8萬。
每一筆旁邊，我都做了備註。
"2016.9.12，學費12000，備註：弟弟大一第一學期"
"2017.3.5，生活費2000，備註：他說食堂漲價了"
"2019.6.30，首付220000，備註：他要結婚了，我把所有積蓄都給他"
"2020.8.15，月供12000，備註：他說工資不夠，讓我先幫兩個月，後來變成了每個月"
"2023.12.25，幼兒園學費80000，備註：侄子上國際幼兒園"
最後一欄，總計：1,274,500元。
弟媳搶過我的手機，看了幾眼，臉色白了。
"這……這不可能……"她喃喃道。
"怎麼不可能？"我平靜地說，"你以為你們這些年的生活，是哪來的？弟弟月薪8000，房貸12000，車貸3500,你不上班，孩子上8萬一年的幼兒園，他怎麼養得起你們？"
07.
弟弟坐在那裡,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
弟媳卻炸了。
她一把掀翻了桌子，盤子碗筷摔了一地："你這是什麼意思？嫌我們花你錢了？你一個姐姐，幫弟弟不是應該的嗎？"
"應該？"我看著她，突然笑了，"憑什麼應該？"
"就憑我是姐姐？"
"就憑我是女的，他是男的？"
"就憑我18歲就出來打工，他可以安心讀大學？"
"就憑我住城中村，他可以住三居室？"
"就憑我坐地鐵擠一個小時，他可以開車15分鐘？"
我一字一句，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進他們心裡。
"姐，你……你這是什麼話……"弟弟終於開口了，聲音有點抖，"我，我也沒讓你……"
"是，你沒讓我。"我打斷他，"是我自己願意的。"
"但你知道我為什麼願意嗎？"
我看向爸媽。
他們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08.
"18歲那年，我想繼續讀書。"我慢慢說，"老師說我成績夠好，考個二本沒問題。"
"但是媽跟我說，家裡沒錢,弟弟要讀高中,讓我先去打工。"
"她說，等弟弟畢業了，就讓我回去復讀。"
"我信了。"
"後來弟弟考上大學，學費要1萬2。我那時候一個月掙6000，爸媽讓我拿出5000給弟弟。"
"我問，那我自己呢？"
"媽說，你一個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你弟弟不一樣，他要養家，他要傳宗接代。"
"我又信了。"
我看著爸媽，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這些年，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就因為我是女兒，我是姐姐，所以我就活該犧牲一輩子嗎？"
媽終於抬起頭，眼眶也紅了："小敏，不是這樣的……我們……"
"不是這樣？"我笑了，"那是哪樣？"
"你們有關心過我過得怎麼樣嗎？"
"你們知道我住的房子，連窗戶都沒有嗎？"
"你們知道我為了省錢，一個冬天都沒買過新衣服嗎？"
"你們知道我生病了，因為捨不得挂號費，在出租屋躺了三天嗎？"
我每說一句，媽的臉色就白一分。
但我沒停。
因為這些話，我憋了太久了。
09.
"夠了！"弟媳突然尖叫起來，"你別在這兒裝可憐！你給弟弟錢，那是你自願的！誰逼你了？現在倒好，翻舊帳是吧？"
"是。"我平靜地說，"我就是要翻舊帳。"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給你們一分錢。"
"房貸，你們自己還。"
"車貸，你們自己還。"
"孩子的學費，你們自己出。"
"我要開始過自己的生活了。"
弟弟猛地站起來："姐！你……你不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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