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徑直走向臥室。
李夢鼓起最後一絲勇氣，跟了上去。
「我們談談好嗎？」她輕聲說。
趙強停下腳步，沒有轉身。
「我去了媽家。」李夢繼續說，「我告訴她，以後不會再瞞著你給她錢。」
趙強的肩膀微微放鬆了一些。
「我也想了整整一夜。」他的聲音沙啞，「我生氣不是因為那筆錢，而是你的隱瞞。」
「我知道。」李夢走近一步，「我真的很抱歉。我當時只是...太自以為是了。」
趙強終於轉過身，臉上是深深的疲憊。
「夢夢，我和我媽、我哥之間的關係很複雜，不是靠你單方面給錢就能解決的。」
「我明白了。」李夢輕聲說，「以後關於你家的事，我不會再擅自做主。但我們能一起面對嗎？而不是讓你一個人扛著？」
趙強凝視著她，良久，輕輕點了點頭。
「我也有錯，我不該一走了之。」
他嘆了口氣，「但那筆錢的事，我必須跟我媽說清楚。」
「她已經給了二嫂，就算了吧。」
趙強搖頭，眼神堅定。
「不，不是錢的問題。是要讓她明白，我們的婚姻不容她挑撥，你的善意不應該被利用。」
李夢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你...不生氣了？」
「我還生氣，但我不想因為生氣而失去你。」趙強輕聲說，「我們需要學會在婚姻中站在同一戰線，即使面對的是我的家人。」
李夢撲進他懷裡，淚水再次湧出，但這次是釋然的淚。
「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事瞞著你。」
趙強緊緊擁抱她，仿佛擁抱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明天，」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明天我們一起去見我媽。是時候讓一些事情明朗化了。」
李夢點點頭，心裡既忐忑又堅定。
無論明天面對什麼，至少他們將會一起面對。
第七章 對峙
次日下午，趙強和李夢一同驅車前往婆婆家。
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李夢不時偷偷觀察趙強的側臉，他緊握方向盤的指節泛白，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
「要不...我們還是改天再說？」她試探著問。
趙強搖搖頭，「遲早要面對。拖得越久，問題越多。」
到達婆婆家時，他們意外地發現二哥趙斌和二嫂王莉也在。
客廳里的氣氛明顯不對勁。
婆婆坐在主位上，面色陰沉。二哥二嫂坐在一側的沙發上，表情尷尬。
「來得正好。」婆婆冷冷地看了趙強一眼，「把你哥嫂都叫來，是想一次把話說清楚。」
趙強毫不意外，顯然料到了母親會有這一招。
他拉著李夢在另一側沙發坐下，直面母親。
「那就說清楚吧。媽，您是不是以看病的名義，從李夢那裡要了六千元，然後轉手給了二哥五千？」
趙斌和王莉同時低下頭，不敢與趙強對視。
婆婆冷哼一聲：「是又怎麼樣？你們條件好，幫幫你哥怎麼了？一家人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
「互相幫助？」趙強的聲音依然平靜，但帶著銳利的邊緣，「那我問問，我創業最艱難的時候，二哥幫過我什麼？我們買房湊首付時，媽您又出了多少？」
婆婆一時語塞，隨即惱羞成怒：
「你現在是在跟我算帳？我把你養這麼大，供你上學，這些怎麼不算？」
「我從大學開始就自己貸款打工，沒再向家裡要過一分錢。」趙強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反倒是工作後，每月給您的生活費從沒斷過，即使在我最困難的時候。」
李夢輕輕握住丈夫的手，感受到他微微的顫抖。
她從未聽他提起過這些往事。
「媽，我不是計較錢。」趙強繼續說，「我難過的是您永遠把二哥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即使這意味著欺騙我和利用李夢的善良。」
婆婆的臉色由紅轉白，嘴唇緊抿。
趙斌終於抬起頭，小聲說：「強子，這事是媽考慮不周，但我們確實需要那筆錢...」
「需要錢可以直接開口！」趙強打斷他，「而不是通過這種手段！你們知道這導致我和李夢之間產生了多大的信任危機嗎？」
王莉輕聲啜泣起來，「對不起，夢夢，我不知道那錢是...」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婆婆突然大聲說道，「既然你們這麼計較，那五千塊我還給你們！」
她站起身，蹣跚著走向臥室，那姿態突然變得老態龍鍾。
李夢心中一緊，幾乎要起身阻止，但趙強緊緊握住她的手。
婆婆拿著一沓錢回來，重重摔在茶几上。
「拿去！從此我不再要你們一分錢！」
這一刻，客廳里鴉雀無聲。
趙強看著那沓錢，又看向母親，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他緩緩站起身，沒有看那沓錢一眼。
「媽，您還是不明白。」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割在每個人的心上，「我在乎的從來不是錢，是公平，是誠實，是您對李夢的尊重。」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
「從今天起，我每月還是會給您生活費，這是法律規定的贍養義務。但除此之外，我不會再額外給您任何錢財。如果您需要幫助，請直接告訴我用途，由我判斷是否值得。」
婆婆震驚地看著他，仿佛不認識這個兒子。
「你...你要跟我劃清界限？」
「不，我只是在設立界限。」趙強糾正道，「健康的家庭關係需要界限。」
他轉向趙斌和王莉：
「二哥二嫂，如果你們真有困難，我可以幫忙，但必須是通過正當的途徑，而不是利用媽的偏心。」
趙斌羞愧地點點頭，不敢直視弟弟的眼睛。
趙強最後看向李夢，眼神複雜。
「我們走吧。」
李夢站起身，向婆婆微微鞠躬，然後跟隨丈夫離開。
關門的那一刻，她聽到婆婆崩潰的哭聲。
但那哭聲中沒有悔意，只有計劃落空的憤怒。
第八章 餘波
回程的路上，趙強一言不發，緊握方向盤的雙手關節發白。
李夢也沒有打擾他，她知道丈夫正在經歷一場內心的風暴。
那個他努力取悅、卻始終得不到公平對待的母親，今天終於扯下了所有偽裝。
回到家，趙強直接走進書房，關上了門。
李夢沒有跟進去，她明白他需要獨處的時間。
兩小時後，書房門開了，趙強走出來，眼睛紅腫，但表情平靜了許多。
「對不起，讓你看到這些。」他說。
李夢站起身，輕輕擁抱他，「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擅自給媽錢...」
趙強搖搖頭，「你只是導火索。這個問題存在很多年了，遲早會爆發。」
那天晚上，他們相擁而眠，像兩個在暴風雨中互相取暖的人。
接下來的幾周，婆婆沒有聯繫他們，他們也沒有聯繫婆婆。
生活看似恢復了平靜，但李夢能感覺到趙強內心的創傷遠未癒合。
他變得沉默寡言，工作到很晚，仿佛用忙碌麻痹自己。
直到一個周日的早晨，大哥趙磊突然來訪。
這是很少見的情況，大哥通常只在年節時才會登門。
趙磊帶來了一袋新鮮的農家蔬菜和一些土雞蛋，說是大嫂讓捎來的。
寒暄過後，他搓著手，顯得有些侷促。
「強子，媽最近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他欲言又止。
趙強表情不變，「她說什麼了？」
「她說你不再理她，生活費雖然照給，但電話不接，消息不回。」趙磊嘆了口氣，「她哭得很傷心。」
趙強沉默了一會兒。
「大哥，你知道那六千元的事嗎？」
趙磊點點頭，「媽說了個大概。但她說那只是個誤會，弟妹給錢時沒說清楚用途。」
李夢驚訝地睜大眼睛，正要反駁，趙強輕輕按住她的手。
「所以，你認為這是我的錯？」他問大哥。
趙磊急忙搖頭，「不，不是！我知道媽一向偏心老二家。只是...她畢竟是我們的媽，年紀大了，思想固執，我們做兒女的能讓就讓吧。」
趙強苦笑一聲，「我讓了三十多年了，大哥。換來的是什麼？是她變本加厲的索取，是她對我妻子的不尊重。」
他直視著大哥的眼睛：
「如果你今天是來當說客的，那請回吧。在我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前，我不會改變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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