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反常的平靜讓李夢越發不安。
周六早晨，她正在準備早餐，手機響起視頻通話的提示音。
是二嫂王莉。
李夢有些意外，自從上次家庭聚會交換聯繫方式後，她們幾乎沒有單獨聯繫過。
她接起視頻，螢幕上出現二嫂笑吟吟的臉。
「夢夢，沒打擾你們吧？」
「沒有，二嫂有什麼事嗎？」李夢調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鬆自然。
「哦，就是想謝謝你們。」王莉的笑容更加燦爛，「媽前幾天給了我們五千塊，說你和強子特意多給了生活費，補貼我們買嬰兒車和奶粉。真是太感謝了！」
李夢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五千塊？婆婆把她給的六千轉手就給了二嫂五千？
她強忍著震驚，勉強維持著表情管理。
「啊...是嗎，不客氣，能幫一點是一點。」
「媽還說你們最近手頭也緊，卻還這麼惦記著我們。」王莉繼續說道，完全沒察覺到李夢的異常，「我就跟媽說，這情分我們記著了，等小斌找到新工作，一定儘快還你們。」
李夢已經聽不清二嫂後面又說了什麼。
她機械地應付幾句後，匆匆掛斷了電話。
站在原地，她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不是生氣那筆錢被轉手送人，而是婆婆的欺騙和偏心讓她心寒。
更讓她恐懼的是，二嫂顯然以為這筆錢是她和趙強一起給的。
如果趙強從別的渠道得知這件事...
「誰的電話？」趙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夢猛地轉身，看見丈夫站在廚房門口，睡眼惺忪。
「是...二嫂。」她儘量保持平靜，「就是問問給寶寶買什麼牌子的奶粉好。」
趙強點點頭，沒有懷疑。
「二哥家那兩個孩子確實開銷大。」他走向咖啡機，「但媽補貼他們的已經夠多了，我們不能再慣著這毛病。」
李夢低下頭，假裝專注地翻動著平底鍋里的煎蛋。
內心的恐慌如潮水般湧來。
第五章 裂痕
接下來的幾天，李夢一直處於焦慮狀態。
她數次想向趙強坦白，但看到他談及母親和二哥時緊皺的眉頭，又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她安慰自己，也許婆婆留下了那一千元，確實用於看病。
也許二嫂只是碰巧在同一時間收到婆婆給的錢，數額相似純屬巧合。
但這些藉口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周五晚上，趙強加班回來已是深夜。
李夢原本已經睡下，卻被客廳里壓抑的說話聲吵醒。
她悄悄走到臥室門後，聽到趙強在打電話。
「媽，我最後問一次，你是不是又給二哥錢了？」
停頓。
「王莉朋友圈曬的新嬰兒車，至少要三千塊。二哥失業半年了，哪來的錢？」
又是一段沉默。
趙強的聲音陡然提高：
「那你哪來的錢？你的退休金每月不到兩千，這個月我給的生活費你說都拿去買藥了！」
李夢的心跳幾乎停止。
她輕輕推開一條門縫，看到趙強站在陽台上，背影僵硬。
「李夢？」他的聲音帶著困惑，「李夢怎麼可能...」
他猛地轉身，透過玻璃門，他們的目光相遇了。
那一刻，李夢知道，一切都瞞不住了。
趙強匆匆結束通話，推開陽台門走進客廳。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冷得讓李夢打了個寒顫。
「你給了我媽錢？」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李夢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點了點頭。
「多少？」
「六千。」她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趙強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什麼時候？」
「就...就你帶她去醫院檢查那天。」
他猛地睜開眼，目光如刀。
「所以，她根本沒病，你卻瞞著我給了她六千塊。而她轉手就給了二哥家五千？」
李夢低下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我只是擔心媽的身體...我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趙強的聲音依然平靜，卻帶著千斤重量，「沒想到我媽會騙你？沒想到她會這麼偏心？還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在意？」
他向前一步，陰影籠罩著李夢。
「我在意不是因為錢，夢夢。我在意的是你明知道我對這件事的態度，卻選擇瞞著我。我在意的是你讓我在這個家裡看起來像個傻子——一個連自己妻子都瞞著丈夫的傻子！」
李夢從未見過趙強如此憤怒，即使在他最煩躁的時候，他也總是克制而有禮。
但現在，他眼中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將她灼傷。
「對不起...我真的只是...」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趙強打斷她，「從今以後，我媽會認為她可以繞過我，直接從你這裡拿到錢。我二哥一家也會期待更多的『幫助』。因為你，這個無底洞永遠填不滿了！」
他的話語像鞭子一樣抽在她心上。
「我以為...我只是想做對的事...」她哽咽著說。
「在對我們的婚姻忠誠和對婆婆的善意之間，你選擇了後者。」趙強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波動，「這就是問題所在，夢夢。」
他轉身走向玄關，拿起車鑰匙。
「你要去哪？」李夢驚慌地問。
「出去冷靜一下。」他沒有回頭，「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你最該信任的人，還是這個家的外人？」
門在他身後關上，留下李夢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淚水終於決堤。
第六章 攤牌
趙強那一晚沒有回家。
李夢打了無數通電話，都是關機狀態。
她幾乎整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直接請假去了婆婆家。
婆婆開門時看到是她，明顯愣了一下。
「夢夢？這麼早...」
「媽，趙強昨晚離家出走了。」李夢直接切入主題，聲音因疲憊和焦慮而沙啞。
婆婆的表情從驚訝轉為戒備。
「為什麼？你們吵架了？」
「因為那六千塊。」李夢直視著婆婆的眼睛，「我告訴了他轉帳的事，也知道了您給了二嫂五千。」
婆婆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她轉身走向客廳，李夢緊隨其後。
「我那是在幫你們維持兄弟情分。」婆婆坐下，語氣生硬，「小斌家現在困難，你們條件好，幫一把怎麼了？」
李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媽，幫不幫是我們自己的決定。您不能拿著我們給的錢——尤其是以看病的名義要來的錢——去補貼另一家人。」
「什麼要不要的！那是你們該給的贍養費！」婆婆提高了聲音，「我怎麼用是我的自由！」
「那六千不是贍養費！」李夢也忍不住抬高了聲音，「那是我自己辛苦賺的私房錢，是因為真心擔心您的身體才給的！」
婆婆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說的好聽，誰知道你們私下怎麼算計我。」
李夢感到一陣無力。她終於理解了趙強這些年來的感受。
「媽，趙強是您兒子，我是您兒媳。我們從未虧待過您，為什麼您總是覺得我們在算計您，卻從不對二哥一家有這種懷疑？」
婆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幽幽地說：
「小斌不像強子那麼有本事。他需要我。」
這句話道盡了一切。
在有些父母心中，最得寵的永遠是最需要他們的那個孩子，而非最孝順的。
李夢搖搖頭，站起身。
「我來找您，不是要討回那筆錢，是希望您能幫我把趙強找回來。但現在我明白了，您不會的，因為您根本不覺得有錯。」
她走向門口，停頓了一下。
「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瞞著趙強給您一分錢。如果您需要錢，直接跟他要吧。」
說完，她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趙強依然沒有回來。
房子裡空蕩蕩的，正如她的心。
她坐在沙發上，回想這場風波的始末，淚水無聲滑落。
她愛趙強，愛這個他們共同建立的小家。
而現在，因為一次善意的欺騙，一切可能都要結束了。
她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趙強推門而入，眼下有著濃重的黑眼圈，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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