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去把岳父請回來。
不，不是請回來繼續做「免費保姆」。
而是去道歉，去彌補，去把那個被他傷透了心的家人，重新接回家。
從那天起，李偉才真正明白，那個曾經被他忽略的家，究竟意味著什麼。
第五章：遲來的醒悟
李偉沒有猶豫，他立刻起身，換好衣服。
陳悅被他的動靜吵醒，揉著眼睛走出臥室，看到坐在陽台門口、臉色難看的丈夫，以及那座「衣服山」，嚇了一跳。
「老公，你怎麼了？」
李偉把手機遞給她，指了指陽台。
陳悅看到帳單數字，又看到那堆髒衣服，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怎麼會這樣……」
「悅悅，」李偉的聲音帶著沙啞和前所未有的堅定，「是我錯了，是我們錯了。我現在就去爸那裡，我去接他回來。」
陳悅看著丈夫眼中深刻的懊悔，點了點頭，眼圈也有些發紅：「好，你去，好好跟爸說。是我不好，我也沒意識到……」
李偉沒有再多說，拿起車鑰匙就衝出了門。
岳父的老房子在離市區一個多小時車程的縣城。
一路上，李偉的心緒難以平靜。
他回想起岳父剛來時，他和陳悅的欣喜若狂。
回想起岳父總是把最好的菜夾到他們碗里。
回想起無數個深夜加班回家，客廳永遠留著一盞燈，鍋里溫著夜宵。
回想起母親挑剔時，岳父那默默隱忍的表情。
回想起自己那句輕飄飄的「爸習慣了」……
原來，所有的付出，都被他們習慣了。
所有的包容，都被他們當成了軟弱。
所有的愛，都被他們視為理所當然。
一個多小時後，車停在了岳父老舊的單元樓下。
李偉深吸一口氣，走上樓，敲響了那扇熟悉的防盜門。
門開了，陳大山穿著舊汗衫，手裡還拿著把韭菜，看到門外的李偉，明顯愣住了。
「小偉？你怎麼來了？」
「爸……」李偉一開口，聲音就有些哽咽，「我……我來看看您。」
屋裡還是老樣子，簡單，甚至有些簡陋，但收拾得乾乾淨淨。
比起他現在那個一片狼藉的家，這裡反而更像一個「家」。
翁婿倆坐在舊沙發上，一時無言。
「爸，」李偉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著岳父的眼睛，聲音充滿了真誠的悔意，「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陳大山有些無措地擺擺手：「你這孩子，說什麼呢……」
「不，爸，您聽我說完。」李偉打斷他，語氣激動，「是我混蛋！是我眼瞎！您在的時候，我把您做的一切都當成理所當然，從來沒想過您有多辛苦，從來沒真心實意地跟您說聲謝謝！還讓我媽……讓我媽那樣說您……」
他低下頭，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您走了一個月，家裡全亂套了。水電費交了三千多，陽台上髒衣服堆得像山，都發霉了……我和悅悅天天吵架，家裡一點溫暖都沒有了……」
「直到今天，看到帳單，看到那堆髒衣服，我才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李偉的聲音帶著哭腔。
「爸，我才知道，一個乾淨整潔的家，一頓熱乎的飯菜，那些我覺得微不足道的小事，需要付出那麼多！我才知道，您為我們付出了多少！我不是來求您回去繼續給我們當牛做馬的，我是來道歉的，是來接您回家的。那個家，不能沒有您。」
聽著女婿這番發自肺腑的話，陳大山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動容。
他沉默了很久，才長長地嘆了口氣，眼神裡帶著積壓已久的疲憊和傷感。
「小偉啊，」他緩緩開口，聲音有些低沉，「爸不是生氣，也不是怪你媽媽。她那個年代的人，想法跟咱們不一樣。」
「爸是……是心裡難受啊。」
他抬起頭，看著窗外。
「我在你們那兒，每天做飯打掃，繳水電費，我是心甘情願的。看著你們吃得好，住得舒服，我就高興。我覺得我還能為你們做點事，我不是個沒用的老頭。」
「可親家母來了之後，那些話……那些眼神……讓我覺得，我做的這一切，好像都變了味。好像我像個……像個占著位置不走，還多管閒事的外人。」
「你那次在飯桌上吼你媽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心裡更不是滋味。我不想因為我的存在，讓你們母子鬧矛盾。」
「我走了，不是因為賭氣。我是覺得，我可能真的不該再打擾你們的生活了。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過法……」
「爸！別說了！」李偉再也忍不住，眼淚涌了出來，「您從來都不是外人！更不是打擾！是我們混帳，是我們不懂事！那個家就是您的家！求您跟我回去吧，以後家裡的活我們一起干，水電費我來繳，我們再也不會把您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了！」
看著淚流滿面的女婿，陳大山眼眶也濕潤了。
他看到了李偉眼中真切的悔恨和懇求。
那份被冷落、被輕視的委屈，似乎在女婿的眼淚中，融化了一些。
他沉默著，似乎在權衡，在猶豫。
李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六章：新的序章
房間裡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只有牆上老式掛鐘滴答作響的聲音。
李偉緊張地看著岳父，生怕從他嘴裡聽到拒絕的話語。
陳大山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樓下院子裡玩耍的孩子。
他的背影顯得有些佝僂，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滄桑。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釋然卻又複雜的表情。
「家裡……真的亂成那樣了？」他輕聲問。
李偉用力點頭，帶著點窘迫：「比您想像的還亂。悅悅都快沒辦法了。」
陳大山的嘴角似乎微微牽動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他嘆了口氣，目光重新變得溫和：「那你等我把這點韭菜摘完，跟你回去看看。」
一瞬間，李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巨大的喜悅和酸楚一起湧上心頭，他猛地站起來，聲音都帶著顫抖：「爸！您……您答應回去了？」
「嗯，」陳大山點點頭，開始收拾桌上的韭菜，「總不能真看著你們把日子過成一團亂麻。那房子，我住了幾年，也有感情了。」
他沒有說原諒，也沒有提任何條件。
只是用一種最樸實的方式，選擇了回歸。
但這種回歸，已經與從前完全不同。
李偉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上前幫忙：「爸，我來，我來弄！」
他笨手笨腳地學著岳父的樣子摘韭菜，雖然動作生疏，但態度極其認真。
陳大山看著女婿的樣子，眼神深處，最後一絲冰封的隔閡，似乎也悄然融化了。
回程的車上，氣氛輕鬆了許多。
李偉一邊開車，一邊鄭重地向岳父保證：「爸，以後家裡的開銷必須我們來，您那點退休金自己留著花，想買什麼買什麼。家務活我們分工，我負責拖地洗碗，悅悅負責整理收納，您就……您就指導我們，做您拿手的好菜就行！」
陳大山聽著，臉上露出了這一個月來第一個真正舒心的笑容。
「好，聽你的。」
到家時，陳悅已經焦急地等在門口。
看到公公和丈夫一起回來，她立刻迎了上去，眼圈紅紅地叫了一聲：「爸，您回來了……對不起……」
陳大山擺擺手，慈愛地說：「傻孩子，沒事了，都過去了。」
當他走進家門，看到果然如李偉所說，略顯凌亂的客廳和陽台上那座「衣服山」時，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但眼神里並沒有責怪，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無奈和一絲重回崗位的篤定。
他沒有絲毫抱怨，甚至沒有休息，放下簡單的行李後，就繫上了那條熟悉的圍裙。
「行了，這裡交給我，你們去把陽台上的衣服分類，能機洗的機洗，需要手洗的泡起來。」
武巧輝 • 7K次觀看
楓葉飛 • 4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