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
我發現我總是偏心兒子。
我發現我總是要求女兒們犧牲。
我發現我總是說：'這是規矩。'
就像當年您對我說的那樣。
我恨您，但我也在重複您做過的事。
媽，我是不是也變成了您？
我是不是也在用同樣的方式，毀掉我女兒們的人生？
我想停下來，但我不知道怎麼停。
這個詛咒，是不是會一代代傳下去？
我恨您，也恨我自己。
——秀芳
2015年3月"
我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原來媽媽知道。
她知道自己在重複外婆的傷害。
她知道這是錯的。
但她停不下來。
我坐在地上，哭了很久。
07.
媽媽回來了，看到我坐在她的箱子旁邊。
她愣住了，然後沉默地在我身邊坐下。
我抬起頭，眼淚模糊了視線："媽，我都看到了。"
她低著頭，沒說話。
"您考上過大學。"
她的肩膀開始顫抖。
"外婆撕了您的錄取通知書，讓您把學費給舅舅。"
她開始哭。
"您恨外婆，但您也在對我們做同樣的事。"
她哭得更大聲了："我知道...我知道是錯的...但我...我控制不了..."
她的聲音哽咽："我一直告訴自己，女孩就應該幫弟弟，這是規矩...我當年都能為弟弟犧牲，你們為什麼不能？"
"可我知道這是錯的..."她捂著臉："我寫過那封信，我知道我在重複我媽做的事...但我停不下來..."
我深吸一口氣："媽，140萬我不會出。"
她抬起頭看著我。
"不是不孝順。"我認真地看著她："是我要打破這個詛咒。"
"媽，您說這是規矩，但這個規矩是誰定的？是那些重男輕女的老思想。"
"外婆用這個規矩毀了您，您不能再用這個規矩毀了我們。"
"我理解您的過去，心疼您的經歷，但理解不等於原諒，更不等於重複。"
"我要打破這個循環。從我開始，不讓它再傳給下一代。"
媽媽哭了很久，最後說："你說得對...我是在重複媽對我做的事..."
"我以為這是對的，因為我媽也是這麼說的..."
"但這不對...這從來都不對..."
她看著那箇舊箱子，看著那張從未拆封的錄取通知書，突然說："秀芳，你能陪我去一趟你外婆的墓嗎？"
"我有些話，想對她說。也想對自己說。"
我點頭："好。"
上周，我們去了外婆的墓。
媽媽在墓前站了很久，最後說："媽，我恨了您30年。但今天我才明白，您也許也是被您的媽媽這樣對待過的。"
"這個詛咒，該停了。"
回來的路上，媽媽說她會把那7萬塊存款，分成三份給我們姐妹。"這是我欠你們的。"
我搖頭："媽，您不欠我們什麼。您只是...被困住了。"
"但我不會困住我的孩子。"
昨天，我給兩個姐姐發了微信，告訴她們媽媽的故事。
大姐回覆："原來，媽媽也曾是個有夢想的女孩。"
二姐說："我好像能理解她了，但我不會原諒她曾經的行為。"
我回覆："理解不等於原諒。但至少，這個詛咒，會在我們這一代停下。"
08.
上周媽媽打來電話，說她用自己的存款給爸爸換了降壓藥，聲音聽起來輕鬆了很多。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翻出那箇舊箱子的樣子。
她站在衣櫃前，盯著箱子看了很久，最後又放了回去。
那時我還小，不明白她眼裡的痛苦是什麼。
現在我明白了。
那是一個18歲女孩被撕碎的夢想。
是一個母親明知道錯了，卻停不下來的掙扎。
是一個家族代代相傳的詛咒。
至少現在，我不用再擔心她被困在那個詛咒里了。
至少現在，我也不會變成她。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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