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起落間,我聞見她身上「傾城之戀」的味道。
她起身離開,留下一句話。
「如果你還不死心,明晚柳湖餐廳301包房,你可以親自來看。」
當我拖著幾天沒睡過整覺的疲憊身軀來到包廂門外,看見的便是許婉兒用手托著一隻湯匙,吹了又吹後送到傅時寒唇邊。
而傅時寒,張口接受,沒有絲毫牴觸。
一邊的某個朋友調笑:「傅哥這麼多年的潔癖,也就婉兒姐能治了。」
記憶在那瞬間閃回,曾經一次傅時寒發燒到40度,蒼白地捂在被子裡。
我熬好了一鍋熱粥,端著碗想喂給他。
他帶著濃重的鼻音,避開我的手說:「我自己來。」
那時候我以為他是教養使然,不願麻煩別人。
卻原來,是嫌我髒。
我推門走進,顧不上考慮不請自來是沒有禮貌的行為。
我質問傅時寒,既然喜歡許婉兒,又為什麼答應我,給我希望?
我心臟發涼,苦笑著問傅時寒:「這麼長時間,把我耍得團團轉,讓我以為你有多真心,好玩嗎?」
許婉兒尖利的指甲掐著我的胳膊將我拽開。
「你憑什麼說阿寒?他喜歡的是我,你一個陰溝里爬出來的臭蟲,配和我爭嗎?」
我只來得及反駁一句,你插足別人的感情,又哪來的臉比我高貴。
下一秒,兜頭的熱湯澆下。
許婉兒得意地笑著,而傅時寒微皺眉頭朝向我。
「溫絮,清醒點了嗎?」
那一刻,我聽見心臟處傳來破碎的聲音。
4
回到工作室,我從頭到腳清理了自己。
剛換好一身衣服,傅母的電話打了過來,叫我回老宅一趟。
我猶豫了半晌,應道:「好,正好我也有些話想對沈阿姨說。」
傅母姓沈,年輕時是傅氏的二把手,一向被業內稱為「傅氏王牌」。
我與她都不是愛兜圈子的性子,很多事當面說要更好。
我驅車回到老宅,沈阿姨早早就等在了門外。
我一下車,她便笑著上前拉住了我的手。
「好孩子,聽說這幾天你在忙比賽,累壞了吧?」
摸到我空無一物的手腕,老人家的臉色頃刻變了,皺眉望向我身後。
「阿寒呢?他沒跟你一起?」
我將她扶到沙發邊坐穩了,才正視著她的眼睛說道:「阿姨,我和傅時寒分手了。」
沈阿姨一下子板起臉,依稀可見年輕時的幹練。
「是不是許婉兒找你了?她最近剛回國,就搞些么蛾子!你等著,阿姨替你教訓她!」
說著,她反手就要去拿電話。
我趕緊伸手攔住,「阿姨,主要的問題並不是許婉兒,是傅時寒。他已經不愛我了,又或許……他從來都沒愛過我。」
縱使在心中演練過數遍,說出口的瞬間,我仍然一陣心悸。
我咬緊牙關,將淚水憋回。
「如果您硬要我們繼續在一起,對所有人都是一種折磨。不如就及時止損,一拍兩散。」
沈阿姨還想說些什麼,我直接站了起來。
「您的鐲子,我已經親手交還給傅時寒。您放心,我仍然會將您當作最尊貴的顧客來對待。但如果您找我只是想問我和傅時寒的感情問題,那我先失陪了。」
說完,我不敢再看沈阿姨的臉色,直接轉身。
眼淚還是狼狽地落了下來。
「小絮,傅時寒他就是被那個女人一時迷了心竅了。你也了解他,他之前對你肯定是真心的!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阿姨真的很喜歡你。」
我垂眼遮住霧茫,平靜開口。
「阿姨,您知道我。我從來不會因為衝動做出決定,這已經是我一個月來,再三考慮過的結果。」
第一次,傅時寒將我扔在餐廳五個小時。
第二次,他抓著我的手說要將鐲子送給許婉兒。
第三次,他將我送他的香水噴在許婉兒身上。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
我堅定地邁開步子,走入茫茫夜色。
回到工作室已是深夜。
大門緊鎖著,燈光昏暗。
我習慣性地給門口供奉的佛像上了香,回過頭瞥見了陰暗處一個人影。
我嚇了一跳,迅速拍開燈。
那熟悉的輪廓顯現出來,走近兩步,身型依舊筆挺。
「小絮,你去哪了?」
我不理他,直接轉身進了門。
被我下了面子,他竟然又跟進來。
「你今天看見她喂我,吃醋了?我只是習慣了,一時沒躲開,你知道的,我和她從小就——」
我開口打斷他。
「你知道嗎傅時寒,你現在應該在跟許婉兒你儂我儂,春宵一刻,而不是出現在我面前。我很累,不想再見到你。」
5
我與傅時寒的相處從來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我們從來沒有過歇斯底里的爭吵,或是耳鬢廝磨的甜言蜜語。
令我不解的是,傅時寒竟然軟了聲音開始哄我。
「小絮,你知道的,我媽那麼喜歡你。她早就認定了,你是她未來的兒媳。我跟你道歉,實在不行你潑回來。咱們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好不好?」
說著他從兜里掏出那玉鐲,抓起我的手想套進去。
我用力扭動,終於甩開他的手。
「就因為沈阿姨不讓你娶許婉兒,所以你打算讓我成為有名無實的傅夫人,這樣你就能安枕無憂地跟許婉兒在一起了是嗎?傅時寒,你不愧是商人。」
「你這麼會權衡利弊,所以任我在滿屋人面前被潑了滿身紅油,轉過頭又跑來裝深情哄我,以為你隨便說兩句好話我就會回心轉意?」
我搖頭,對上傅時寒怔忪的神色。
「但許婉兒有句話說得很對。我就是從陰溝里爬出來的老鼠,配不上傅總您,還請另尋高明吧。」
我用力將他推出門去,關門落鎖。
二層的一個房間被我臨時當作了臥室。
隔著落地窗,我看見傅時寒拿著鐲子,低頭站了好一會兒。
最後轉身離開。
我的師傅打電話來告訴我,我的作品拿了一等獎。
半個月後,我將應邀飛往巴黎出席頒獎典禮。
一個月以來,我每天清晨便要爬起來調配比例,夜裡想配方到失眠。
終於,我的努力也算沒有白費。
剛掛斷電話,工作室的門便被人大力推開。
「溫絮,你做了什麼?一定是你跟阿姨說了我壞話!」
許婉兒一進來便橫衝直撞,手指幾乎戳到我臉上。
我挑了挑眉,「昨天不是還有媒體報道,說你和傅總一起現身某大牌珠寶櫃檯挑選鑽戒,婚期將至嗎?」
其實媒體說得更難聽,說傅總一個月內換了兩個女朋友,疑似風流成性,腳踏兩條船。
但我與傅時寒從沒有在公共場合有過親密舉動,媒體沒有證據,只能說些捕風捉影的虛言。
許婉兒憋紅了臉,瞪著眼。
「沈阿姨死活都不願意把鐲子給我,非說要留給你!還有阿寒,他居然記錯了我的戒圈尺碼!你到底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笑了,「許小姐,你應該質問的人不是我。我只能告訴你,我已經和傅時寒分手了,並且告訴了沈阿姨。」
「順帶一提,那隻你怎麼求都求不來的鐲子,早就戴在我手上過了。」
許婉兒面目猙獰,踩著高跟鞋搖搖晃晃,撐住了旁邊的架子。
她目眥欲裂地看我一眼,伸手拿起架子上的東西砸了過來。
架子上放的都是今早剛收到的香水瓶樣品,玻璃又厚又重。
我沒想到她居然敢在工作室里動手,匆忙偏頭閃躲。
玻璃瓶擦著我額角飛過,砸在身後的櫥柜上破碎,飛濺的玻璃划過我的腳踝。
門口的保安聽見聲響跑進來,一邊一個按住了許婉兒。
我當場撥通了110。
「您好,我要報警,有人故意傷人。」
許婉兒蔑視地從上向下看我,嘴裡威脅著。
「你報警又能怎樣?你以為憑傅家的能力,你能動得了我?大不了我賠你錢,我有的是錢。」
她從包里掏出錢包,將一疊紙幣直接揚灑滿地。
我沒理她,拿來碘伏和棉簽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處理傷口。
6
傅時寒比警察來得更快。
大概是許婉兒打了電話給他,他來時風風火火,甚至襯衫的紐扣還開著兩顆。
一見到傅時寒,許婉兒直接用力掙脫了保安,跑過去挽他的胳膊。
輕聲撒嬌,「阿寒,你可算來了,他們都弄疼我了——」
「怎麼回事?」
傅時寒的眼神掃過滿地狼藉,破碎的玻璃,最後定格在我流血的腳踝。
許婉兒像終於找到了靠山般,一股腦地討伐我的罪行。
「阿寒!阿姨還是不願意把鐲子給我,一定是因為她!她不承認就算了,還用這個來諷刺我。我一時心急,才摔碎了個玻璃瓶,不小心劃到了她。可她居然讓保安來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