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區是翠庭御墅,是高端獨棟別墅區,比我們住的聯排別墅要高出不少價錢。
門口的保安似乎認識紀懷珂,向他熱情地打了招呼然後打開了門。
自然,這種高端住宅區我是無法尾隨進去的。
我指著紀懷珂的背影,怒聲向保安質問:「憑什麼他來散步你就給他們進,卻不讓我進?你們是不是有性別那個什麼歧視?」
我張嘴就給他扣上一個大大的帽子。
保安小哥嘴角抽了抽,無奈道:「姐姐,紀先生是這裡的業主,您要買這裡的別墅,我們也一樣熱情歡迎您回家。」
紀懷珂是這裡的業主?
我懵了。
5
不記得是怎麼回到家中的。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我手裡已經多了一張行車記錄儀存儲卡和兩個長時間待機的微型錄音器。
我從不讓自己陷入無限的猜忌中。
那樣只會內耗。
既然懷疑,那就去證實。
我去紀懷珂的車裡把他行車記錄儀原本的存儲卡換下,又把兩個微型錄音器分別放在他常攜帶的手提包夾層和他西裝的內襯裡。
想了想,又在網站上下單了可以次日達的迷你無線攝像頭,可以手機遠程連線的那種。
做好這一切後,我身上沾滿了汗水,可心底依然泛起層層涼意,涼到我全身都在發著抖。
紀懷珂是晚上七點左右出去的,回來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我沒有開燈,一個人呆呆坐在沙發上。
紀懷珂回來打開燈看見我後嚇了一跳。
「阿染,怎麼還沒睡?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不該這麼晚回來的,我只是心裡悶得厲害,所以……」
他向我道歉,然後張開懷抱,將我擁住,下巴輕輕摩挲我的頭頂。
像過去八年那般溫柔模樣。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和我用的那個品牌,香味一模一樣。
可……我沒灑香水。
他病情突然加重,又咳了一夜血,我哪裡還有心情做這些事情呢?
6
實際上,事實永遠比猜測想像更具有打擊性。
這種打擊無疑推翻了過去十四年我對紀懷珂的認識,也推翻了我對公婆的認識。
我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一直活在楚門的世界裡。
就先從紀懷珂的行車記錄儀開始說起吧。
這款行車記錄儀最長是保留十四天的內容,當然有些緊急情況會永久保存。
當我把存儲卡插進轉換器連上電腦時,手心全是汗。
我希望一切都是我自己疑神疑鬼,是我的懷疑心在作祟。
可當我看到那些畫面時,我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紀懷珂每天出門後,會先去翠庭御墅接一對母女。
女人我認識,是紀懷珂好兄弟公司的行政經理秦夢柔,女人的工作還是他介紹的。
他說秦夢柔是他曾經的高中同學,現在離了婚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他幫忙引薦一下。
小女孩大概是七八歲的樣子,是實驗小學的學生,紀懷珂這幾天每天都會送她上學。
行車記錄儀是單鏡頭,行駛過程中看不到車內的人,但是有聲音。
女孩兒對紀懷珂的稱呼是「爸爸」。
女人對紀懷珂的稱呼是「親愛的」。
她甚至還提醒紀懷珂:「記得及時刪掉行車記錄儀,如果被她發現就不好了。」
男人回道:「我心裡有數,你放心,她不會查看這些。這幾年我生病,她圍著我忙前忙後,我和你發消息都是當著她面,她看都不看我對話框一眼。
「她的關注點全部在我的身體上,她去找的那個老中醫給我開的藥確實有效,要不是她,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小女孩咯咯笑出聲:「爸爸,那她是不是蠢貨啊?媽媽經常說她是蠢女人,是給我們全家人打工的牛馬。」
沉默數秒後,紀懷珂笑著「嗯」了一聲。
小女孩仿佛得到了鼓勵:「上次我和媽媽去看奶奶時,奶奶也說那個女人蠢呢,她說要不是看在她有用的份上,肯定要你接媽媽和我回家了。
「奶奶還說,等媽媽生了弟弟,就讓你接我們回家。」
7
怎麼形容當時的心情呢?
我以為我會憤怒,會崩潰,會發瘋,或者是想拿刀去殺了他們。
可最終我只是含著淚苦笑出聲,然後抬手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丈夫睡在我枕邊八年,可我居然絲毫沒察覺到他一直都在騙我。
這是我的錯。
我居然天真到以為這世上真有相濡以沫的愛情。
這更是我的錯!
還有我一直當成親生父母一樣孝順的公婆……
是我給了他們欺騙我的機會,是我沒對他們設防,他們才能把我玩弄於股掌之上。
那麼,該被抽耳光的是我自己。
走出了這椎心泣血的第一步後,我的心境也坦然了許多。
所以當我看到書房中的微型攝像頭拍到紀懷珂打開暗格中的保險箱,露出裡面黃燦燦的金條、珠寶和一摞摞鈔票時,我就顯得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這些財物我從未見過,更不知道它們的存在。
所以,我並不認為這些東西紀懷珂會留給我。
難不成他從前都小心翼翼隱瞞著我,臨死之前會突然拿出來亮瞎我的眼:老婆你看,我死之前為你準備的瑟普瑞斯!
呵呵……
笑不出來。
他似乎在糾結如何分配這些財物,在紙上不斷地寫寫畫畫,再煩躁地撕碎,扔進垃圾桶里。
我想任何人在這個時候可能都會煩躁的。
這麼多的錢財握在手裡,可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心中又怎麼能坦然呢?
我冷冷看著眼前的畫面,仇恨一點點溢滿心間。
8
這一夜紀懷珂睡在書房裡。
我表現得很體貼,沒有去打擾他。
次日大早,他像往常一樣出門準備去公司,手裡還拎著他書房的垃圾袋。
呵呵,如此謹慎小心。
他看見空空的餐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擺滿營養均衡的早餐,忍不住輕輕皺起了眉。
但他並沒有任何質問或者責備,反而是關切地看向我。
「阿染,今天是身體不舒服嗎?我早就和你說過早上你可以多睡一會兒,不用為了我每天四五點就起床,我公司樓下吃點就行。」
我內心翻了個白眼,並沒有回答他,而是轉身走進廚房把熬好的中藥端給他。
「小心燙。
「你身體不好就別去公司了,我們找個靠譜的職業經理人打理公司也是一樣。」
紀懷珂接過藥碗,習慣性一飲而盡,把空碗遞給我時他搖了搖頭:「那怎麼能一樣?趁我現在身體還可以,先把公司事務處理好,我走以後交到你手裡也免得你操心。」
我輕輕垂下眼帘,掩飾住眼底的嘲諷。
他拿起玄關處的手提包,開始換鞋,就在他即將踏出家門的那一瞬,我開口出聲叫住了他。
「懷珂……」
他回頭看向我,帶著些疑惑:「怎麼了?」
我咽下喉間的苦澀,艱難開口問道:
「你有沒有什麼事情想和我說的?或者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
我定定望著他,目不轉睛。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他握著垃圾袋的那隻手不自覺緊了緊。
室外悶熱潮濕的風順著敞開的房門撲進客廳,也無法打破此時冰冷的氛圍。
我給他一個機會。
一個向我坦白和解釋的機會。
如果他敢堂堂正正承認犯下的錯並真誠向我道歉,那麼看在他快死的份上,我也許會原諒他。
紀懷珂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躲開我的直視,反問我:「你是聽誰說了什麼嗎?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見我沉默著沒吭聲,他接著道:「我除了工作,其他時間幾乎都是和你在一起,就連我一天上幾次廁所你都知道,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向你發誓。」
我抿了下微微發抖的嘴唇,勉強微笑:「我什麼都沒聽到,但我怕你心底有什麼事情自己硬抗,我想告訴你,不論什麼事情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承擔,不管醫生說你還剩多長時間,我都會像三年前一樣絕不放棄。」
他怔了怔,漸漸地眼眶有些濕潤。
「姜染,謝謝你,這輩子娶了你我知足了。你放心,不到最後一刻我也不會放棄自己,我會堅持治療多陪你一段時間。」
我看著面前自我感動的男人,徹底失望:「那你快去公司吧,記得注意身體。」
紀懷珂點點頭,轉身踏出家門。
隨著關上的房門,我的心沉入谷底。
但同時也讓我接下來的行動更堅定果決,不再有任何的猶豫和糾結。
9
「我們和你說的話你到底聽到沒有?」一道嚴肅的聲音將我的思緒從往事中拉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