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清醒過來。
他剛才在做什麼?
他差點……差點傷了她和孩子,「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慌了神,語無倫次。
林曉不再看他,扶著車慢慢站直身體,臉色依舊蒼白,「周銘,如果你還對我和孩子有一絲情分,就請離我們遠點。」
「你的出現,只會給我們帶來傷害。」
她不再多說,轉身,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離開。
背影脆弱,卻又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堅韌。
周銘僵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地下室的轉角。
他低頭,看著自己剛才用力抓住她的那隻手。
微微顫抖。
他差點,就成了傷害自己孩子的兇手。
巨大的後怕和悔恨,將他淹沒。
08
那次車庫事件後,周銘果然不敢再那麼激進地糾纏。
他怕了,怕真的激怒林曉,怕真的傷到孩子。
他換了一種方式。
每天準時把燉好的補品、買的新鮮水果,放在林曉公寓的門口。
附上一張張手寫的小卡片,「曉曉,對不起,今天天氣乾燥我燉了雪梨,記得補充維生素。」
字跡是他熟悉的,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林曉每次開門看到那些東西,面無表情地直接拎起,扔進樓道盡頭的垃圾桶。
「哐當」一聲,毫不留戀。
周銘躲在樓梯間聽著那聲音,心也跟著一次次沉下去,但他還是雷打不動地送。
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一點內心的愧疚。
他和小雅徹底斷了,他給了她一筆錢,算是了結。
小雅鬧過,但看他態度堅決,也只能拿著錢走了。
清理掉身邊所有的曖昧痕跡,周銘試圖變回以前那個「好丈夫」。
他甚至開始按時回家,學著做飯,收拾屋子。
看著空蕩蕩的,沒有林曉氣息的房子,他才深刻地體會到,他失去的究竟是什麼。
一天他送完雞湯,照例躲在樓梯間,看到林曉開門出來。
她穿著柔軟的孕婦裙,小腹已經微微隆起。
夕陽的餘暉透過樓道窗戶,灑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她低著頭,看著地上的保溫桶,輕輕嘆了口氣。
那一聲嘆息很輕,卻像重錘砸在周銘心上。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扔掉,而是蹲下身打開了保溫桶。
裡面是撇清了油花的雞湯,還冒著熱氣,她靜靜地看了幾秒。
然後蓋好蓋子,將保溫桶放在了門口旁邊,沒有扔進垃圾桶。
周銘的心,猛地一跳。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微弱的希望,湧上心頭。
她……是不是心軟了?
是不是開始原諒他了?
他緊緊攥著拳頭,激動得眼眶發熱。
他告訴自己,不能急。
慢慢來。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他一定會用行動,挽回她和孩子。
09
周銘的「贖罪」行為,持續了一個多月。
林曉依舊不接他電話,不回他消息。
但對他放在門口的東西,不再全部扔掉。
有時會留下水果,有時會留下燉品。
這微小的變化,給了周銘巨大的鼓舞。
他覺得,希望就在眼前。
這天他精心準備了一份禮物,一對小巧精緻的嬰兒銀手鐲。
用絲絨盒子裝好,放在門口。
卡片上寫著:「給寶寶的小禮物。」
想像著林曉看到時的表情,周銘心裡充滿了期待。
第二天,他早早來到公寓門口,禮物盒子不見了。
他心中暗喜。
看來林曉收下了!
正在這時,電梯門「叮」一聲打開。
林曉走了出來,她手裡正拿著那個絲絨盒子。
周銘臉上立刻堆起笑容迎了上去,「曉曉,你……」
話沒說完,林曉將盒子遞到他面前,「拿走。」
她的聲音很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周銘的笑容僵在臉上,「曉曉,這只是我給寶寶的一點心意……」
「心意?」林曉打斷他,眼神銳利,「周銘,你是不是覺得,你每天送點東西,做點表面功夫,你過去的背叛和傷害,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周銘急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我想彌補……」
「彌補?」林曉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她上前一步,逼視著周銘,「你彌補得了什麼?是彌補你在我生日那天,摟著別的女人開房?」
還是彌補那個女孩戴著鑽戒,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或者是彌補,在我最需要丈夫的時候,你卻躺在別人床上?」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
周銘被問得啞口無言,臉色慘白,「不是的……我……」
林曉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
「周銘,收起你這些廉價的把戲,你做的這些,感動不了我,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最後兩個字她咬得極重,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捅進周銘的心臟。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林曉將首飾盒塞進他手裡,轉身拿出鑰匙開門,「以後,不要再送任何東西,否則我會立刻搬家,讓你永遠找不到。」
門,「砰」地一聲在他面前關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周銘握著那個冰冷的絲絨盒子,站在原地如同雕塑。
原來,她一直沒有原諒他。
她收下那些東西,或許只是……不想浪費食物。
或許,是看他像個小丑一樣表演。
他所有的努力和自以為是的彌補,在她眼裡,只是一場令人作嘔的戲碼。
噁心……
她竟然覺得他噁心。
周銘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臉。
指縫間,有濕意滲出。
他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10
周銘消失了。
從林曉的世界裡,徹底消失,門口不再有燉品和水果,手機不再有陌生號碼的騷擾。
世界,終於清靜了。
林曉撫摸著越來越大的肚子,感受著裡面小生命的胎動。
心情異常平靜。
她專注於自己的生活,產檢,學習育兒知識,布置嬰兒房。
蘇晴常來看她,帶來各種嬰兒用品和八卦。
「聽說周銘把公司股份轉讓了一部分,好像是在……安排後事一樣。」蘇晴撇撇嘴,「早幹嘛去了。」
林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疊著手裡的小衣服。
仿佛那個名字,已經與她無關。
幾個月後,林曉在醫院順利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嬰。
六斤八兩,哭聲洪亮。
看著懷裡那個皺巴巴,卻與她血脈相連的小生命,林曉流下了幸福的眼淚。
這是她的孩子,她一個人的孩子。
出院那天陽光很好,蘇晴開車來接她。
抱著孩子走到醫院門口,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周銘。
他站在不遠處,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鬍子拉碴,眼窩深陷,手裡捧著一大束鮮艷的向日葵。
他遠遠地看著她,看著她懷裡的嬰兒,眼神複雜。
有初為人父的喜悅,有深深的愧疚,有不敢靠近的怯懦。
蘇晴立刻戒備地擋在林曉身前,「周銘,你還來幹什麼!」
周銘沒有上前。
他只是隔著幾步遠的距離,聲音沙啞地開口,「曉曉……恭喜你。」
「我……我能看看孩子嗎?就一眼。」
他的語氣,近乎卑微。
林曉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
陽光有些刺眼。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籃球場上奔跑的少年,也是這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遞給她一瓶冰鎮的汽水。
時光荏苒,物是人非。
她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蘇晴擔憂地看她一眼,讓開了身子。
周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腳步很輕,仿佛怕驚擾到什麼。
他低頭,看向她懷裡的嬰兒。
小傢伙睡得正香,小嘴巴無意識地嚅動著,像極了林曉。
周銘的眼圈,瞬間紅了。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碰碰孩子的臉,卻在半空停住,收了回來。
他深吸一口氣,將向日葵遞給林曉。
「送給你的,你以前……最喜歡向日葵。」
他說完,深深看了孩子一眼,又看了林曉一眼。
眼神里,有太多的情緒。
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保重。」
他轉身,落寞地離開。
腳步有些蹣跚,背影消失在醫院門口的人流中。
林曉抱著孩子,看著那束金燦燦的向日葵,在陽光下開得熱烈。
她低頭,親了親兒子柔嫩的臉頰。
「寶寶,我們回家了。」
聲音溫柔而堅定。
新的生活,開始了。
與她懷裡的希望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