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姨急了,拚命掙開她的手:「你想跳就跳,跟我有什麼關係?有這樣的神經病老婆,難怪你男人要尋死。」
有人看不下去了,勸那阿姨:「這女的看著挺可憐的,你要是真看見了,就幫幫人家。」
那阿姨訕訕地解釋:「我真的什麼也沒看見,就是聽人在那議論,有的說是為了感情,也有的說是欠了高利貸,我就跟著別人那麼順嘴一說,她還當真了。」
15
聽到這裡,孫敏心裡的那點光,一點點滅了,她腳下一軟,癱在了地上。
孫敏又回到湖邊。
她就是想不明白,就因為高翔自殺了,他以前犯的所有錯都清了零,然後這一切都成了她的罪過?
她像小寶那麼大的時候,她爸就病死了,人們都說是她媽剋死的,把她們娘倆攆回了娘家,她跟著母親住在外婆家,看著舅舅和舅媽的臉色過日子。
後來,母親帶著她到了鎮上,靠賣茶蛋,艱難生活。
那會,總有男人們以幫忙幹活的名義,在她們租住的小屋前遊蕩,也總有女人們對她媽風言風語,甚至指桑罵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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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艱辛,周圍人的嘴臉,都讓她恍然明白,生活在一個殘缺的家庭里,是她的原罪。
因此,她小心翼翼地長大,努力掙錢讓她媽過好日子,但內心卻一直是當年那個惶恐的小女孩,害怕失去,不敢面對變故。
哪怕她受了委屈,也一再忍辱負重,堅守著自己的婚姻,不想讓小寶變成另一個她。
可是,她一味的軟弱和退縮,反而縱容了那對狗男女。
如今,逼得她也想跳湖。
17
高翔是公婆唯一的兒子,出了這樣的意外,他們一時失了理智,她能理解。
可那些圍觀者呢?每個人都噴射出討伐的毒液,都想殺死她。
如果自己就這樣跳下去,那些人會內疚嗎?會後悔嗎?會覺得自己錯了嗎?恐怕不會,或許,他們還會再次伸出正義的手,把她的死歸罪給高翔父母,發起新一輪的指責。
所有人都假正義之名,但並沒有人在乎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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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口鑠金,毀掉一個人多容易,一場不需要真相的輿論就夠了。
孫敏站到最邊上,她閉著眼睛,想像著浸入水裡的感覺。
電話響了,孫敏接起來,是小寶的聲音:「媽媽,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啊?」
孫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她不能死,她還有小寶,還有老媽,這條命,不只是她自己的,她根本豁不出去。
她得撐到謠言散去的那天。
如果高翔能醒過來最好,即便他醒不過來,她也得在這六月天裡,給自己下一場雪。
想到這裡,孫敏站起身來,慢慢往回走。
心中有雪落下來,鋪天蓋地,別人卻無法看到。
她得獨自熬過這個比冬天更寒冷的人生,沒人能幫得了她。
